70.亲和
作品:《无尽书》 长夜悄然流逝。天光未大亮,帐篷里还是一片晦暗。
昭鹊缓缓睁开眼,他眼底清明,虽不见一夜睡梦后的恍惚,却带着些许倦意。
昨夜梦中的景象,还犹然在目。他甚至疑心自己根本没睡几分钟,大多时候,都被强行拉着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脑袋,微一侧头,正对上既云的目光。
心跳得小小快了一阵,便忘了动作。
两人面对面躺在皮毯下,距离很近,呼吸可闻。
“醒了?”既云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却是温温的,“昨夜睡得可还安稳?我瞧着后半夜似乎安稳些了,没再像前些日子那样动来动去。”
他边说,边伸出手,轻轻拂过昭鹊的眼尾,揉了揉那里因连日休息不佳留下的淡淡青黑,“自打踏上这条路,你就没睡过整觉了。”
男人动作轻柔,心疼明明白白地落在脸上,话里却像故意似的添了些打趣的意味。
昭鹊觉着眼尾肌肤传来温热触感,既云指尖带着薄茧,蹭得他微痒。他没有躲闪,只轻轻眨了眨眼,长睫便擦过对方的手指。
“……嗯。”他轻应一声,算作回应。
若是与寻常时候相比,昨夜自然也算不上好眠,那些乱影与沉郁之感仍在脑海深处徘徊,只不过是比起前两回那几欲被撕碎的痛,昨夜倒是算得上、温和——至少能让他稳住心神。
他望向既云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眸子眼尾微扬,所以平日里瞧着总似含着笑意,可此刻却定定地不动,里边映着他的模样,还浮着点忧色。
昭鹊心头微漾,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漫上来,暖融融的,又掺着点酸涩。
他忽然抬起手,覆上了既云停留在他眼尾的手,轻轻握住,旋即很快地拉了下来,塞回了皮毯里。
“不冷么。”昭鹊的声音依旧平淡,听着却似乎比平时软和了些许。
荒原清晨寒意刺骨,既云的手露在外面这一会儿,已经有些凉了。
既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眼底便漾开了笑意。他反手握住昭鹊塞回来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挠了挠,果然感觉到昭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怎么还学着瞎操心了?”既云得寸进尺,声音里压着浅浅的笑意,尾音缠着气音,在这逼仄私密的空间里,添了些许缱绻感。
昭鹊耳根微热,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戏谑的笑容,只又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直白的调笑,但心里却并不讨厌,反而有种隐秘的欢喜。
既云见他这般情状,心下软成一片,也不再逗他。他收拢手臂,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皮毯将两人裹紧。
他顺手掐了人一下:“怎么还瘦了?如今睡不安稳、吃也吃不好,等这事了了,定要好好将你养回来。”
昭鹊措不及防地被掐了一下腰,有些气愤:“……多事。既然都醒了,便起吧,还要赶路。”
既云便笑着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昭鹊的额发,“好好,不闹你了。”
结果还是温存好一会儿,既云才退开,神色认真了几分,低声问道:“昨夜……又梦见什么了?可与之前不同?”
昭鹊于是静了片刻,似在梳理脑中纷杂景象。他斟酌半晌,迟疑道:“看见了一片很大的林子,里头雾气很重,与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同。”
他顿了顿,“林子里似乎有人居住,穿着……没见过的服饰,不像我们任何一族。他们应当是……生活在林子的边缘。”
他抬眼望向既云,清凌的眸子里含着揣测:“那里……或许便是源头树林,至于那些装束奇异者,应当是萨满长老曾说过的,世代供奉归川的部族?”
既云凝神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昭鹊的手掌。
昭鹊的描述虽然模糊,却也的确与萨满所言隐隐吻合。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极有可能。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找对路了。”
昭鹊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尽管前路未知,但至少方向没错。那不知为何物的牵引,似乎真的在指引着他靠近真相。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帐外乌罗儿和清溪不知又是什么缘故,又吵了起来。清溪见昭鹊出来,一下子想起昨夜既云转交的草编小物,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四人整顿好行装,再次策马上路。依照萨满长老那张标记着大致方向的地图,他们朝着东南方继续前行。
此刻距离传闻中的源头树林尚远,脚下是愈发荒芜的土地,马蹄声沉沉。
清溪不知何时驱马靠近了昭鹊,与他并辔而行。
她先是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他几眼,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喂,你那个草编的手艺……还挺巧的嘛。”
昭鹊侧眸瞥了她一眼,女孩面上强作镇定,却难掩那几分想夸赞的别扭模样,看得分明。他本就是心思灵活之辈,自然辨得出她话里那点拐弯抹角的称许。
只是昭鹊还是不知如何回应,但以防昨日情景再现,他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想起既云平日里同他说的那些话,忽然间福至心灵:“不值一提,清溪姑娘喜欢便好。”
这话哄人极为好用,清溪听罢眼睛便微微一亮,心里较得劲儿立刻散了不少,话匣子也随之打开:“哪里不值一提了!我们山炉族可没人会弄这么精巧的小玩意,何况你还是个男人。我阿姐以前还会用藤条编些小篮子,后来……后来就很少编了。”
她提及姐姐,言语间染了几分怅然,但旋即又兴致勃勃地转向昭鹊,“你跟谁学的?是不是你们苍狩族那边的人都擅长这个?”
“……不是。”昭鹊摇了摇头,却没有深入解释师从何人的意思。他并不觉得这手艺有什么特别,教他的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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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厉害多了,但清溪毫不掩饰的喜爱,倒是让他觉得这姑娘心思简单又直白,应当是很讨人喜欢的。
清溪见状也不纠缠,很自然地转换了话头。她本就是活泼健谈的性子,一旦打开了话头,便有些收不住,开始只是山炉族的一些习俗旧事后来不知怎得,便绕到了乌罗儿身上。
“哎,你别瞧乌罗儿如今整日绷着脸,瞧着谁都像欠了他钱般,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清溪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事的狡黠,“我跟你说,他五六年前头一回来我们山炉族时,可不是这般!”
她回忆起往事,不由撇了撇嘴:“那会儿他还只是个少爷,没回见着我阿姐的时候,那叫一个手足无措,说话结结巴巴,眼神飘忽不定,我阿姐冲他笑一下,他耳朵根都能红透!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哪里像现在这样……”
昭鹊想起前阵子那些事和乌罗儿的状况,只觉实在难将清溪口中那羞涩局促的青年,与后来被逼得阴晴不定、手染血债的风骑少主联系起来,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慨叹。
清溪说到姐姐,语气便会软下来:“我阿姐……她不是天生就不能说话的。她十几岁的时候,族里闹过一场很大的瘟疫,她病得极重,高烧了好几天,醒来后……就说不出话了。”
“不过我阿姐天生聪慧,什么事都做得好——哼,就是便宜了乌罗儿。要我说,我们族里仰慕我阿姐的人多得数不胜数,若不是他们早早便定下了婚约,就凭他,哪有这机会呢?”
昭鹊只安静听着,不曾插嘴。清溪描绘的实际也不过是寻常人的平凡过往,却好似涓涓细流,流进了他心里的什么地方。
他自幼在苍狩族东边边缘长大,身边除了阿妈,便只有早逝的阿努给过他些许热闹。他的孩童时代大多是在归川边,或是与孤独的训练为伴,何曾体会过这种亲人间肆无忌惮的调侃、家人常伴身边的喧闹与温馨?
他不觉清溪聒噪,反而有些不自觉地沉在了这其中。听着听着,他望向清溪的目光里,在不经意间,竟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艳。
倘若阿爸没有因狩猎意外离去,阿妈便不会一人孤苦伶仃地在东边过苦日子,如今他不在族中,阿爸也能陪着阿妈,不让她担惊受怕。还有阿努,若是他们都是族中寻常人家的孩子,她大约也不会这样早早离去……
清溪正在兴头上,并未察觉到昭鹊这细微的情绪变化。昭鹊便偶尔应一声“嗯”或点点头,以防她难堪。
走在稍前方的既云,虽未回头,却将身后两人的对话隐约听在耳中。他听着清溪活泼的语调,也听到昭鹊比平日多了些许的回应,唇角不由微微勾起。能让昭鹊这冷淡性子愿意听下去,甚至流露出些许情绪,这山炉族的小丫头,倒也有几分本事。
他心下稍安,至少这漫长的路途上,昭鹊不至于一直沉在那些事情里走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