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下乘
作品:《恶女人设崩塌后,她深陷团宠修罗场》 “只是事已至此,大姐姐已是侯府夫人,我们作为姐妹友人,唯有祈愿侯爷早日康复,大姐姐福泽深厚才是正理,在此妄加揣测,徒惹是非,若是传到大姐姐耳中,岂不让她在侯府更难自处?”
李青竹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她看着谢昭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几分关切的脸,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却再也发作不出来。
周围探究的目光也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你巧言令色!”最终,李青竹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撂下一句没什么力道的话,转身快步走开了。
看着李青竹离开的背影,谢昭眸色、微深。
“谢姑娘,柳大人有请。”
谢昭神色一僵,她差点忘了柳清溪这茬。
自己那些话对付李青竹还行,柳清溪却是不好糊弄。
“有劳了。”谢昭颔首,跟着他的步伐一直到柳清溪的书房。
柳清溪的书房与谢知远的截然不同,整洁肃穆,唯有淡淡的墨香与药草清气萦绕。
他端坐于书案后,一身素色儒袍,面容清癯,目光平静却深邃,正执笔批阅着学生的课业。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淡淡道:“坐。”
谢昭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端坐下来,姿态恭谨,心中却快速思忖着应对之策。
但是好半天,柳清溪都没有说话。
谢昭知道,他生气了。
“先生,不知叫学生前来,所为何事?”
柳清溪抬头看她:“谢大姑娘嫁进侯府,是你所为?”
谢昭手微微一紧,开口道:“先生何出此言,父母之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清溪打断了:“你不必拿这套说辞来搪塞我。”
谢昭顿时闭了嘴。
“你可记得,当初你为什么拼了命进的女学?”
谢昭低头:“为了躲避镇北侯府的婚事。”
柳清溪的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谢昭无法再用那些场面话搪塞。
他放下笔,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为求自保,本官破例给了你入学考核的名额,可既然你如愿以偿,为何还要将旁人推入火坑,行此……损人利己之事?”
柳清溪……还是这般刚正不阿。
她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少了方才应对李青竹时的伪装,多了几分真实的复杂情绪。
“先生。”她的声音低了些,却清晰无比,“学生不敢妄称清白,但学生想问先生,若那日学生未能通过考核,今日穿着那身嫁衣被困在侯府新房中的人,该是谁?”
她不等柳清溪回答,便继续道:“是学生,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因为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庶女,甚至觉得,能为家族、为侯府冲喜,是她的造化。”
“学生拼尽全力考入女学,确实是为了自保,为了挣脱这本该属于我的命运,可学生挣脱了,这命运却并未消失,它总要落到一个人头上,不是学生,便是三妹妹,这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困局。”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柳清溪:“先生责备学生损人利己,学生认,可若学生不损人,便要损己,在生死荣辱面前,学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让自己置身事外。”
柳清溪凝视着她,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柳清溪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所以,你便利用了谢婉对王氏和谢灵的怨恨,点拨于她,借刀杀人?”
谢昭心头一震,柳清溪果然聪明,猜到了关键。
她垂下眼睫:“学生……只是告诉三妹妹,镇北侯府要的是谢家女,并未指定是庶女。”
“好一个‘只是告诉’。”
柳清溪的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你深知其中关窍,稍加点拨,便能掀起惊涛骇浪,谢昭,你比本官想的,更聪明,也更……危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的萧瑟秋景。
“女学教你明理、增慧,是望你能以此立身,而非用于内宅倾轧,构陷他人。”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高,“你的聪慧,若只用在此处,终究落了下乘,可惜了。”
柳清溪那句“可惜了”像是一根导火索,谢昭忍不住了。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这个家伙还是这样。
她抬起头:“下乘?可惜?”
“柳大人!您站在云端,自然可以俯瞰众生,指责我等在泥潭里挣扎的人手段不够光明正大。”
“可您告诉我,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做?”
“等着被嫡母随意摆布,像件物品一样丢去冲喜?还是指望我那父亲突然父爱如山,为我这个庶女抵挡一切?”
“我拼命考进女学,就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只是想活着,有尊严地活着,这有什么错?!”
她步步紧逼。
“是!我是利用了谢婉的怨恨!我是推波助澜了!可如果王氏没有存着害人之心,如果谢灵平日对谢婉有半分姐妹之情,如果这个家给过我们一丝公平,谢婉会如此恨之入骨吗?我的点拨会起作用吗?”
“你们只看到我手段狠辣,怎么不去看看是谁先把我逼到这一步的?!是这不公的世道!是这吃人的谢府!”
她深呼了一口气,字字泣血:“柳大人,您教我明理、增慧,可这世道跟女子讲道理吗?它只讲权势,讲嫡庶,讲谁更狠!我不用点心机算计,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先生站着说话不腰疼!您凭什么在这里说我‘下乘’?!您清贵,您了不起!您能救我于水火吗?您不能!您除了在这里空谈道理,您还能做什么?!”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谢昭急促的喘息声。
柳清溪背对着她,身影僵硬,宽大的儒袍袖口下,手指微微蜷紧。
他并非因她的顶撞而愤怒,而是因为……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谢昭那激烈争辩时扬起的下巴,那眼底燃烧的不屈火焰,不顾一切也要撕破虚伪平静的决绝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