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怜惜女儿资质愚钝，恐难当侯府重任，又蒙柳大人赏识，给了女学入学考核的资格，父亲才允女儿一试，为家族博个清名。女儿一直感念父亲、母亲的恩德……”


    她说着，感激地看向谢知远，将功劳和决策权都推给了父亲。


    随即，她话锋微转，看向谢灵，泪水终于滑落，充满了困惑与委屈：“至于姐姐与侯府的婚事……我也没想到二姐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可这件事与昭儿有何关系啊？”


    她说到这里，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帕子掩面低泣，肩膀瘦削，哭得浑身发颤。


    谢知远的脸色更加难看。


    “王氏！”谢知远怒斥一声，“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还有你！灵儿嫁入侯府是天大的福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昭儿事事以家族为重，刻苦进学，你们不知鼓励，反而在此胡言乱语，迁怒于人！真是岂有此理！”


    他彻底烦了这对哭哭啼啼、只会抱怨的母女，对着谢昭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些：“昭儿，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着吧，不必理会这些混账话。”


    谢昭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对着谢知远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氏和目瞪口呆的谢灵，这才用帕子捂着嘴，脚步虚浮，仿佛承受了巨大打击般，慢慢退了出去。


    一出厅门，远离了那些视线，谢昭立刻直起身子，擦去脸上虚假的泪痕，眼神恢复了一片清明与冷然。


    想让我当你们的出气筒？


    那是不可能的。


    谢知远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开口道：“灵儿，你是长姐，更应该担起家族的荣辱，嫁给镇北侯的事如今已成定局，你要做的，就是牢牢坐稳侯夫人的位置，而不是再继续做无谓的哭闹！”


    谢知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俯视着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谢灵，“镇北侯府权势滔天，你既已身在局中，就该想着如何利用这身份，为你自己，也为谢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谢灵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满是荒谬和绝望：“利益？父亲，您让我去跟一个活死人谋利益？还是去跟那个心狠手辣的萧烈谋利益？他们不折磨死我，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糊涂！”谢知远厉声打断，“正因侯爷昏迷，萧烈掌权，你才更有机会！你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是萧烈名义上的母亲！只要你不犯大错，他就不能明着把你怎么样！”


    “你要做的，是摆正你的位置，拿出主母的气度，慢慢在侯府站稳脚跟，拉拢人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弃妇般哭嚎，徒惹人笑话，也让他更看轻你！”


    王氏听着丈夫的话，虽然心疼女儿，却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她连忙扶起谢灵，低声劝道：“灵儿，你父亲说得对，事已至此，我们得往前看，你越是表现得柔弱可欺，他们就越会欺负你。你得立起来，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


    谢灵看着父母，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们关心的，从来都是家族的利益，是她这个“侯夫人”的身份能带来什么，而不是她这个人快不快乐，会不会疯掉。


    “立起来？呵呵……”她惨笑一声，眼神空洞，“说得轻巧……你们根本不知道萧烈有多可怕……”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不可怕！”谢知远语气森冷，“抓住他的把柄，找到他的弱点，或者……想办法让侯爷醒过来，只要你有了倚仗，还怕他一个世子不成？”


    让侯爷醒过来？谢灵只觉得无比讽刺。


    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冲喜的新娘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镇北侯生性暴虐，打死了几个夫人了，若他真醒过来，自己还有活路吗？


    但她看着父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家不会救她出去，她只能靠自己在那龙潭虎穴里挣扎求生。


    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对命运不公的愤恨。


    还u有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谢昭！


    如果不是谢昭，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不好过，也绝不会让谢昭好过！


    谢灵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端庄的面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冰冷的决绝和疯狂。


    “女儿……明白了。”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女儿会谨记父亲教诲，做好这个侯夫人。”


    “我的灵儿。”王氏心疼的去摸她的脸。


    谢灵撇开头，避开了她的手。


    王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和心痛。女儿这明显的抗拒，像一根针扎在她心上。


    谢灵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和鬓角，动作缓慢而刻意，仿佛在重新披上那层名为“侯夫人”的面具。


    她不再看王氏，而是转向谢知远，福身一礼，语气平静无波：“父亲，女儿出来已久，该回侯府了。”


    谢知远看着仿佛一瞬间脱胎换骨，却又透着一股死寂般冷静的女儿，心中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孺子可教”的满意。


    只要谢灵能想通，能为了谢家去争、去斗，那她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嗯，去吧。记住为父的话，谨言慎行，莫失了我谢家颜面。”他挥了挥手。


    谢灵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眼神里再无半分留恋。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向外走去，步伐沉稳，背影决绝。


    王氏看着她离去，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剩下无声的泪水潸然而下。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那个娇蛮任性、会扑在她怀里撒娇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谢灵走到二门，镇北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此。


    萧烈并未再现身，只有他留下的几名护卫和嬷嬷，如同监工一般，沉默地立在马车旁。


    谢灵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