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谢府。


    车厢内，谢灵靠在软垫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谢昭那张看似柔弱无辜的脸。


    “谢昭……”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


    父亲让她在侯府立足，母亲让她立起来。


    好，她立起来。


    谢昭，你且等着。


    我在地狱煎熬，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一切，我都要一一夺走，毁掉！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为今日我所受之苦，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马车辘辘前行，驶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谢灵睁开眼，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黑暗。


    ……


    谢昭一回到院中，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容嬷嬷。


    谢昭：“……”


    容嬷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将谢昭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方才缓缓开口：“二小姐，那我们便开始吧，今日，先学站姿与行走。”


    “女子行走，讲究的是行不露足，踱不过寸，步履需轻盈沉稳，上身端正，目不斜视。”容嬷嬷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


    谢昭依言照做，她本就身姿窈窕，学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然而，容嬷嬷的要求却极为严苛。


    “肩沉下去！”


    “颈项挺直，莫要前倾！”


    “步幅大了！重来！”


    “手臂摆动幅度不对！太过僵硬！”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谢昭的额角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看似简单的行走坐卧，在容嬷嬷的指点下，变得无比艰难，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保持绝对的协调与稳定。


    容嬷嬷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光滑的戒尺，她并不轻易打下，但那戒尺时不时地点在谢昭的肩、背、膝弯处，冰冷的触感和精准的力道，带来一阵阵酸麻和刺痛，提醒着她动作的偏差。


    “宫中规矩，错一处，便可能招来祸端，二小姐若想在宫中立足，这些苦，必须吃。”容嬷嬷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谢昭：“……”


    若不是她是上官渡的人，她都要怀疑是王氏花钱雇来报复她的。


    谢昭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按照要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而疲惫的动作。


    她必须学好，至少在上官渡还没死前面，要让他觉得，她这个替身，是合格的，是值得他投资的。


    直到夕阳西斜，容嬷嬷才叫了停。


    “今日便到此为止，二小姐颇有天分，只是还需勤加练习。”


    “明日辰时，老身再来。”


    容嬷嬷说完，便行礼退下了，背影依旧挺直。


    容嬷嬷一走，谢昭几乎要瘫软下来，小桃连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您何苦受这份罪……”小桃看着谢昭苍白疲惫的脸色，心疼不已。


    谢昭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隔墙有耳，谨言慎行。”


    小桃顿时捂住自己的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谢昭被她逗笑了。


    “你下去吧。”


    “是，小姐有事叫我。”小桃福身退了下去。


    谢昭叹了口气转头就对上了一个银质面具。


    “靠！”谢昭吓得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声。


    只见是夜离死气沉沉的站在她面前。


    悄无声息，神出鬼没。


    “这就是你要杀上官渡的理由？”他冷淡的声音响起。


    谢昭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惊呼，脸上迅速堆满了惊惧与茫然。


    仿佛被这突然出现的银面人吓坏了，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廊柱。


    “你……你怎么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眼圈瞬间就红了，像是受惊的兔子，警惕又无助地看着夜离，“来人……”


    “别装了。”夜离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而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冷意，“刺杀宁王的雇主，就是你。”


    谢昭只是摇头，泪水恰到好处地盈满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我只是一个弱质女流，终日学习这宫规已是筋疲力尽，怎会与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牵扯？定是阁下认错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拭泪，肩膀微微耸动，显得无比脆弱可怜。


    “阁下若是求财，我……我屋里还有些首饰，你尽可拿去，只求莫要伤我性命……”


    夜离沉默地看着她表演，银质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找到破绽。


    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那张脸，还有她昨日看到他白发时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震惊，都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上官渡。”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你要杀他，为什么？”


    谢昭抬起泪眼，眼中只有纯粹的困惑和一丝被逼问的委屈：“宁王殿下？我……我为何要杀宁王殿下？”


    “殿下他……他还请了嬷嬷来教导我礼仪，对我有恩，我感激还来不及……”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恍然大悟又更加害怕的神情，声音带着哭腔：“难道……难道是有人想借我的名头去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想要嫁祸于我？”


    “这位壮士，你定是被人蒙骗了！我与此事绝无干系啊！”


    系统：【壮士？宿主你笑死谁哈哈哈哈！】


    她说得情真意切，逻辑上也似乎说得通。


    一个即将参选的官家小姐，怎么会自毁前程去刺杀一位实权亲王？


    这太不合常理。


    夜离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谢昭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那脆弱的表情。


    “给我理由，我亲手替你杀了他。”


    谢昭神色一顿。


    她看着夜离，看他的神色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好像真的只要有理由，他就会亲手帮他杀了上官渡。


    夜离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不说，七杀殿不会接这单生意。”


    谢昭：“……”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上官渡不死，她这宫恐怕必须进了。


    夜离继续道：“别装了，我认定是你，是因为我有足够的把握，说服我，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