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站在那里，他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批阅奏折，似乎忘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悄悄的活动筋骨。


    侍寝也麻烦，要提前两个时辰沐浴更衣，每个步骤都很考究，甚至晚饭也不让吃够，说是为了防止殿前失仪。


    谢昭这会肚子已经饿了，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旁边的糕点上。


    好饿啊！


    她悄悄的一眼专心批阅奏折的上官玄一眼，悄悄的伸手，悄无声息的拿了一块糕点。


    没反应？


    她迅速咬了一口，然后放下手，藏起来。


    不动声色的嚼着口中的糕点。


    “谢才人。”上官玄突然叫她。


    谢昭顿时挺住咀嚼，看向他，强装镇定出声：“陛下？”


    上官玄看着她，淡淡道：“手上拿着什么？”


    谢昭：“……”他不是一心扑在奏章上吗？


    怎么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他毫不察觉，自己吃他口糕点，倒是被发现了。


    谢昭心中吐槽，面上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上官玄：“需要朕亲自过去看吗？”


    谢昭心中一紧，面上却迅速浮起恰到好处的惶恐，将拿着半块糕点的手从身后慢慢伸出，低眉顺眼道：“臣妾……臣妾知错，晚膳用得少，此刻腹中有些饥饿，一时失仪，请陛下责罚。”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着几分被撞破的窘迫和怯意。


    上官玄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瞥见她快速吞咽后微微鼓动了一下的腮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朕的养心殿，是让你来偷吃点心的地方？”


    “臣妾不敢。”谢昭连忙跪下，“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心中笃定上官玄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毕竟自己也算是棋子，这些无伤大雅的事，他不会计较的。


    殿内静默片刻，上官玄放下朱笔，终于将目光完全投向她，并未立刻叫她起身，反而问道：“为何晚膳不用饱？”


    谢昭低着头，老实回答：“回陛下，侍寝的规矩，怕……怕殿前失仪。”


    “上官玄语气平淡，“日后在你自己宫里，先用些东西再来，在朕这里，也不必饿着肚子硬撑。”


    这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容，谢昭立刻叩首：“谢陛下恩典，臣妾明白了。”


    “起来吧。”上官玄这才道，“那糕点，既然拿了，就吃完它，免得浪费。”


    谢昭有些错愕地抬头，对上上官玄似乎并无戏谑之意的眼神，这才慢慢站起身，看着手里的半块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怎么？”上官玄挑眉，“还要朕请你？”


    “臣妾不敢。”谢昭只得小口小口地将剩下的糕点吃完。


    表面唯唯诺诺，吃却是半点没耽误。


    “剩下的都吃了吧。”上官玄淡淡出声。


    “谢陛下。”谢昭顿时坐下，捧着盘子，开始享用这盘糕点。


    上官玄的目光有些恍惚，从前凝儿也是这般喜欢吃糕点。


    一直到谢昭吃完，他起身走向内殿。


    谢昭连忙默默跟上。


    两人依旧和衣躺在龙榻两侧，中间隔着无形的界限。


    殿内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谢昭以为今夜也会在沉默中度过时，上官玄却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今日太后留你，说了些什么？”


    谢昭心中微凛。


    她斟酌着词句，声音带着恭顺与一丝委屈：“太后娘娘慈爱，关怀臣妾身子，让臣妾好生将养。”


    “还说……还说陛下看重臣妾是臣妾的造化，但后宫步步惊心，让臣妾谨守本分，莫要成为众矢之的。”


    她将太后的警告原封不动地转述。


    上官玄在黑暗中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太后果然坐不住了，开始敲打和拉拢。


    “太后说得在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树大招风，爱妃如今圣眷正浓，更需谨言慎行。”


    “臣妾明白。”


    “不过……”上官玄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只需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


    这是在敲打她，不要真的倒向太后。


    “臣妾的荣辱皆系于陛下一身，心中唯有陛下，绝无二心。”谢昭立刻表忠心，声音坚定。


    上官玄似乎满意了她的回答，不再言语。


    殿内重新陷入沉寂。


    次日清晨，谢昭醒来时身侧已空。


    她由宫人伺候着梳洗完毕，正准备告退回钟粹宫，却见上官玄身边的大太监杨全笑眯眯地捧着一卷明黄圣旨走了进来。


    “谢才人接旨——”


    谢昭依礼跪下，心中已猜到几分。


    果然，杨全扬声宣道：“咨尔才人谢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深得朕心。特晋封为美人，赐封号‘宸’，赐居钟粹宫主殿。钦此——”


    宸。


    这个封号一出，连宣旨的杨全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


    北辰之星，帝居之所。


    这封号寓意过重，几乎是将这位新晋的美人捧到了云端。


    不过她张脸也确实深得陛下圣心。


    “臣妾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谢昭叩首接旨，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中的波澜。


    上官玄这一手，真是将她架在火上烤，这“宸”字封号，比连宿两夜的恩宠更招人嫉恨。


    消息传开，六宫震动。


    “宸美人？！”林婕妤听到这消息时，正在用早膳，手中的银箸“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脸色瞬间铁青，“她谢昭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个‘宸’字！”


    “娘娘息怒！”宫女连忙劝慰，“陛下或许只是一时新鲜……”


    “一时新鲜？”林婕妤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陛下空置后宫七年，何曾对谁新鲜过？连续两夜侍寝，三日之内从才人晋为美人，还赐下如此封号！这分明是要将她捧上天！”


    若是这么想去，她这个谢昭岂不是很快就要晋升到她位份之上了？


    她越想越气，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去慈宁宫，本宫倒要问问太后娘娘，这后宫还有没有规矩了！”


    ……


    慈宁宫。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停在半空，眸色深沉：“宸美人……皇帝这是故意做给哀家看，还是真的对那张脸念念不忘，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