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


    白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踮起脚尖拼命朝前面挥手，刚激动地往前挤了两步，就被排队的小姐们集体怒视。


    “大家都在排队，你这人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


    她讪讪地缩回脚，灰溜溜挪到队伍最末端。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人群开始三三两两散开。


    白绾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只见涂山绫正低头收拾案几上的笔墨。


    “今日售罄了，诸位请回吧——”


    她头也没抬，急得白绾伸手在她前面晃了又晃。


    “绫子！是我！”


    那抹粉紫色的身影猛地僵住。


    涂山绫缓缓抬头，狐狸眼睁得滚圆，下一秒就嗷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绾儿？！”


    小狐妖一个飞扑抱住白绾，捏了捏她的脸颊，眼泪说来就来：“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看看你，都瘦了！都怪月老那老东西……”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到书肆后面坐下，涂山绫这才絮絮叨叨地告诉白绾，她是怎么对着青衡仙君死缠烂打，那冰块脸才松口说现在白绾该是在京城；又去姻缘殿撒泼打滚，答应把话本收益全捐给月老修葺红线阁，那老狐狸才肯放她下凡。


    她咬牙切齿地扯着手帕：“机关算尽！贪得无厌！他那阁子的瓦片分明是上月才换的！”


    白绾静静听着她滔滔不绝的控诉，时不时狠狠点头。余光瞥见黑犬默默趴在墙角，就伸手一把将他捞了过来。


    涂山绫发出一声惊叫：“这是什么？！你养的？！”


    “嗯，我养的。”白绾自豪地抬起头，“怎么样，很漂亮吧？”


    “天啊！黑得发亮！油光水滑！”涂山绫激动地搓了搓他的脑袋，“我们司药殿连只仙鹤都不让养，快让我摸摸——”


    忽然被一双涂着丹蔻的手捧住脑袋，裴渊耳朵瞬间压成了飞机耳。


    区区小狐妖也敢对本座上下其手……


    他眉头紧皱，闭眼忍耐着对方的揉搓。


    罢了，看在那丫头的份儿上……


    白绾正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俯在涂山绫耳边添油加醋：“他脾气可差了，一生气就咬人......”


    裴渊的尾巴重重地拍在地上。


    造谣啊，本座哪有咬人？！


    “真的吗？”涂山绫表情严肃，“下次我在书殿里帮你带本训狗法则来，专门讲如何纠正犬类恶习......”


    “汪！”裴渊不满地叫了一声。


    “好啦好啦，你别逗他了！”白绾亲热地挽上涂山绫的胳膊，嘟着嘴撒娇，“绫子，我都快饿死了……”


    “走！”涂山绫豪气干云地拍地而起，腰间钱袋叮当作响，“咱吃好吃的去！”


    两人蹦蹦跳跳往外走，裴渊则慢悠悠跟在后面。行至一处灯火辉煌的酒楼前，涂山绫兴奋地停下脚步。


    “就这家了！”


    白绾仰头看了看那“醉仙楼”的金字招牌，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胳膊：“这家看起来太贵了……”


    “怕什么！”涂山绫豪迈地挥挥手，“与其让那贪心月老用我的血汗钱去铺他那屋顶，不如咱们先吃顿好的再说！走！”


    她拉着白绾就要往里闯，却被门口两位身形高大的侍者客气地拦了下来。


    “二位姑娘留步，”其中一人微微躬身，目光落在白绾脚边的黑犬身上，“本店规矩，为保贵客清净，猫狗宠物不得入内，还请见谅。”


    白绾为难地看向涂山绫：“那……要不我们换一家？”


    她转头一看，黑犬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不进更好，刚好寻个僻静处处理些积压的魔务……


    他摇摇尾巴，头朝旁边一条暗巷的方向偏了偏。


    “嗯？”白绾俯下身，轻声问道，“你想自己去逛逛？”


    黑犬点了点头。


    “那……好吧，”白绾不放心地叮嘱，“别跑太远，注意安全哦。”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和涂山绫在侍者引导下走进醉仙楼。进门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黑犬蹲在原地，金瞳平静地注视着她们，直到门扉合上，才起身优雅地没入阴影之中。


    一踏入酒楼内部，白绾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张大了嘴。


    只见厅内穹顶高悬，数盏巨大的琉璃灯将整个空间映得如同白昼。朱漆巨柱支撑着开阔的空间，柱身上还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龙形浮雕。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座圆形舞台，此刻正有数名身姿曼妙的舞姬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恍若仙子临凡。


    “天哪……”白绾低声惊叹，眼睛都看直了，“这比瑶池仙宴都要气派几分……”


    侍者恭敬地递上菜单，涂山绫大手一挥，专挑名字花哨的点：“这个‘玉髓麒麟烩’、‘凤舞九天羹’、‘八宝琉璃鸭’……哦对了，再来一壶‘醉仙酿’！”


    趁着点菜的间隙，白绾状似无意地向侍者打听：“小哥，不知你可知晓京城富商周家的周砚周公子？听说他近日不在京中？”


    侍者微笑应答：“周公子是京中名人，小的自然知晓。听说是为了一桩重要的丝绸生意，亲自押货去了江南，已有数日了。”


    白绾正欲再追问，只听店内一阵骚动，舞台的乐声陡然一变，激昂热烈起来。两人好奇地回首张望，只见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跃上舞台，手中两柄短刀舞得密不透风，寒光闪闪，引来阵阵喝彩。


    “这是何意？”


    侍者解释道：“每晚此时，醉仙楼都有宾客即兴献艺的环节。”


    白绾闻言，兴奋地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那舞刀者身形矫健如游龙，两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光。随着鼓点骤然加快，他突然腾空跃起，一个利落的后空翻稳稳落在台前边缘。


    “好！太厉害了！”


    白绾跟着大家一起喝彩，正准备随着人流一起退场，就和身后的观众撞了个正着。她一瞬间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去，竟撞开了舞台边缘的雕花围栏，直接扑到了舞台中央。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姑娘身上。


    白绾手足无措，慌忙摆摆手：“我……我不是……”


    台下却响起了善意的起哄和掌声：“姑娘来一个！露一手！”


    白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耳边的掌声不断响起，她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把一点微末的灵力集中在指尖，轻轻一弹——几片花瓣从她袖中飘出，闪烁着微弱的荧光，缓缓悬浮起来，围绕着她旋转飞舞。


    “哇！”


    人群发出惊奇的轻呼，随即喝彩声如潮水般涌来。


    “好！”


    “再来一个！”


    这小小的成功给了白绾一点信心。她鼓起勇气，对着舞台旁水池轻轻一拂手，几朵睡莲无风自动，花瓣轻轻开合，如同有了生命。


    虽然都是些微末小术，远不及天宫仙娥的万分之一，但在凡人眼中已是神乎其技。


    “太妙了！这姑娘是花仙子下凡啊！”


    白绾脸颊绯红，心中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雀跃——在天庭，她这点法术从来都是被嘲笑的对象，何曾受过如此真诚的夸赞？


    她腼腆地对着围成一圈的顾客们鞠了个躬，回到了座位上。


    涂山绫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啊绾儿！”


    白绾红着脸坐下：“别打趣我了，你明知道我的仙术是全天庭最差的……”


    这时，一位衣着明显比其他侍者更考究的管事亲自端着一碟精致的菜肴走来，轻轻放在她们桌上。那碟中盛着数枚晶莹剔透的小圆球，球心包裹着金色的蜜液，看起来极为诱人。


    涂山绫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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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看了看那盘菜：“我们的菜貌似已经上完了......”


    “这是本店珍藏的菜品，的确并非二位所点。”管事恭敬道，“乃是我家楼主吩咐，特意赠予方才那位献上精妙戏法的小娘子的。”


    白绾顺着管事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二楼的凭栏处，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正看着她。那公子面容俊美，气质温润如玉，见白绾望来，便举杯向她致意。


    她同样轻轻点头致意，很快那管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更恭敬的笑容，对白绾道：“这位姑娘，我家楼主有请，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一叙？”


    白绾无助地看向涂山绫，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懵懵地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起身，但一抬头，那位白衣公子已翩然而至，在她对面落座。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钰字，忝为此间楼主。”他声音清润温和，眼神真诚，让人生不出恶感，“方才姑娘的戏法灵动飘逸，不似凡尘手段，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白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雕虫小技，让沈楼主见笑了。”


    “姑娘过谦了。”沈钰轻笑，“如何称呼您？”


    “我姓白，单名一个绾。”


    那公子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狐妖，后者连忙微笑：“涂山绫。”


    “在下看二位有些面生，不知仙乡何处？来这帝京，是游历还是寻人访友？”


    白绾不疑有他，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我此番来，是有些要事想寻富商周家的周砚周公子。”


    沈钰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他笑容不变，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热忱：“哦？那可真是巧了，在下与周兄颇有交情。他此番南下，行程颇紧，姑娘若有什么紧要之事，在下或可代劳，写封书信快马送去江南？”


    白绾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太感谢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沈钰笑容温煦，随即话锋一转，“初来京城，想必还未曾好好领略这帝京夜色？不知沈某可有荣幸，为姑娘做个向导？”


    涂山绫拉了拉白绾的衣袖，后者立即会意，讪讪地笑了笑：“想必酒楼事务繁多，怎敢劳烦公子？”


    他仍然微笑着：“不会耽误多久，权当答谢姑娘方才精彩的表演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话音未落，已优雅起身，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两人只得跟上。一走出醉仙楼，涂山绫立刻拉住白绾，压低声音：“绾儿，这人太殷勤，恐怕有不对......”


    白绾同样低声道：“我也觉得，但他又说与周砚熟识，或许真能帮忙传信......我们小心点便是，逛完就找借口分开，以后躲着走。”


    涂山绫无奈，只得紧紧跟在白绾身边。


    沈钰领着她们穿行在灯火辉煌的夜市中。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从主街的百年老铺讲到城隍庙的庙会盛况，将京城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


    白绾几度欲言又止，一抬头便对上沈钰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开了口：“姑娘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但问无妨。”


    她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公子可熟悉林家？我偶然听闻，周林两家一直有婚约......”


    沈钰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周兄与林小姐……”他折扇轻摇，语气带着几分感慨，“确实是京中一段佳话。周兄为人端方重诺，林小姐温婉贤淑，两家又是世交，这门亲事，在众人看来是天作之合。”


    他顿了顿，凤目微眯，看向远处林府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只是……再坚固的堤坝，也怕暗涌的潜流。有些事，有些人，并非表面那般简单。周兄此去江南，也不仅仅是为了生意。”


    他这番话说得云遮雾绕，却让白绾心头莫名一紧。暗涌的潜流？指的是什么？难道这桩姻缘还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