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槛，莲心正迎上前来，冷不防瞧见白绾身后那条通体乌黑的大犬，吓得浑身一抖。


    “啊！”


    她惊叫一声跳起来，一个箭步躲到水月身后。水月倒是冷静不少，镇定自若挡在前头。


    林知微忍俊不禁：“莲心，不用这么害怕。白姑娘说了，这狗只看着吓人，但性情很温顺，不咬人。”


    莲心战战兢兢地探出一个头，只见黑犬憨厚地坐在地上，傻乎乎地吐出舌头哈气。看她仍是紧张，林知微轻笑一声：


    “你摸摸它试试看。”


    “不要不要！”


    莲心再次整个人都缩在了水月身后，白绾蹲下身来亲自撸撸狗头演示给她看：“你瞧！真不咬人吧？”


    她又凑出半个头来看，那黑犬乖巧地耷拉着耳朵，任白绾在它头上搓来搓去。


    她有些动摇，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来。那凶神恶煞的黑犬此时还真是一副温顺的样子，低着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放松了警惕，大着胆子把手往它头上靠，那狗却突然咧起牙，吓得莲心连退几步，差点摔倒，水月连忙伸手扶住。


    她几乎真要哭出来，拽着林知微的衣袖控诉：“小姐，你们合伙欺负人……”


    白绾扑上去，照着狗脑袋就是一记：“不是让你乖乖的？不准吓人！”


    它立刻又恢复一派憨态可掬的样子，耷拉下耳朵蹭白绾的裙角。她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装什么乖？快给莲心姑娘赔罪！”


    说罢，她拎起狗爪向莲心作揖。黑犬此刻十分配合地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提起，莲心被逗笑，只嘟囔了一句：


    “大概我与它八字不合吧......”


    江不弃立刻接嘴：“莲心姑娘别这样想。要我说，这狗面相凶恶，定是平时作威作福惯了！”


    黑狗木然地坐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偷瞄了一眼裴渊，见后者面色如常，胆子更大了：


    “每天还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装大爷……”


    他话音未落便感到身后一阵寒意，见好就收地住了嘴。


    “——不过嘛，好好教化，也是个可塑之才。毕竟狗随主人……啊不是，我是说，孺子可教也。”


    林知微轻笑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两位侍女随林知微缓步离去，剩下三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修长，白绾站在原地，与裴渊四目相对。


    他对她微一颔首：“姑娘早些歇息。”


    她低下头：“公子也是。”


    待白绾转身离去，江不弃立即凑到裴渊身侧，压低声音笑道：“尊上方才一番，可把莲心姑娘吓得不轻……”


    裴渊脚步未停，淡淡道：“你心疼了？”


    “美人受惊，在下自然心疼。”他答得理直气壮，“只是尊上几次三番这样，难不成是就爱看绾儿姑娘教训人的模样……”


    裴渊脚步一顿，侧目瞥来。他眸色深沉，耳尖却闪过一抹薄红。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江、不、弃。我刚才是不是已经给过你脸了？”


    江不弃退后几步，开始装傻：“属下方才做什么了？”


    裴渊眯起眼往前几步：“你难道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数落那狗是指桑骂槐？看来你平时对我积怨不少啊？”


    “绝无此意啊！属下只不过见莲心姑娘受惊，想着多说几句逗她开心……”


    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裴渊冷笑一声。


    “最好如此。”


    ---


    她茫然环顾，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四方空殿之中。穹顶高悬，四壁萧然，淡淡的雾气在地面浮动。


    “有人吗？”


    声音在殿中回荡，激起层层回音。


    无人应答。


    房间中央隐约可见一张莹白如玉的石床。白绾站起身来，赤着脚一步步朝中间迈去。


    寒意顺着脚底向上攀爬，她不自觉抱紧了双臂。就在即将触及床沿时，一道冰凉滑腻的触感突然缠上了脚踝。


    她身体一僵，下意识想低头查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那东西在她身上缓缓游走，顺着腿往上缠绕。她不由得全身发麻，一个幽然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找到你了。”


    那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忽远忽近，叫人听不真切。


    “——你是我的。”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垂，白绾浑身一颤，猛地惊醒过来。


    “姑娘？姑娘可醒了？”


    门口传来轻轻的呼唤，白绾猛然睁开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急促的心跳。


    “稍候！我马上来。”


    白绾慌乱地套上衣服，连忙应了声。


    莲心在门口等了片刻，见她匆匆推门而出，额前还沁着些细汗，担忧地问道：


    “姑娘脸色怎的这般差？”


    她的手抚上胸口，勉强笑笑：“不打紧，只是叫梦魇给惊着了。”


    转过回廊拐角，白绾抬眼望去，这才惊觉日头已近中天，满院都罩在了一层暖融融的阳光下，不由得讶然出声：


    “竟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已然中午了。先前奴婢来唤，见姑娘睡得沉，小姐特意嘱咐晚些再来。”见白绾面露赧色，又温声道，“小姐先前也常被梦魇所扰，自从在醉仙楼求了安神香来后，便好了不少。一会我给姑娘也拿些来。”


    两人一道步入厅中。林知微见白绾进来，强打精神笑笑，抬手示意侍女摆膳。见白绾脸色不佳，便关切地问道：“昨夜没睡好？”


    白绾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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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答话，就见莲心俯下身对林知微耳语几句，后者皱皱眉，接着道：


    “醉仙楼的安神香的确见效，只是几日恰好用完了。”她目光转向莲心，“晚些你得闲的时候，去醉仙楼跑一趟拿些来，给白姑娘取用。”


    “是。”


    见状，白绾也不再拒绝，道了声谢，心下却暗自生疑。


    沈钰给的香当真可靠么？上回在醉仙楼，不过闻了片刻他点的那熏香就头晕目眩。一想起那香味，她就不觉胸口发闷，忽然又想起沈钰说过的话——


    三日后，周砚归来，将在醉仙楼设宴。


    “前些日子听人提起，醉仙楼近日似乎要办场大宴？”她试探性地问道。


    “周公子今日归来，的确是要办场接风宴。”林知微顿了顿，“绾儿的消息倒是灵通。我都是今早沈楼主派人递了帖子来，方才知道的。”


    白绾微愣一下，很快接道：“我……也是听江公子提起的。他在京城人脉广，消息最是灵通。”


    江不弃猝不及防被点到大名，连忙应道：“……没错，昨儿我与裴公子出去转转，路过醉仙楼，伙计出来硬给我们递了帖子。”


    “原来如此。那诸位今天是要赴宴了？”


    这宴无疑是次与周砚当面接触的好机会，白绾眸光微动，应道：“是。楼主盛情相邀，不好推辞。”


    “可惜我身体抱恙，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微微一笑，“还劳烦诸位到场后，帮我给沈楼主赔个不是。”


    白绾本欲争取一下，想了想又罢了。现在关于周砚的诸多评价都来自旁人，至于他为人究竟如何，还需亲眼所见。若是贸然强逼两人见面，恐怕适得其反……


    “那就请诸位自便了。”


    用过午膳，水月扶着林知微进了屋，三人默契地移步庭院。


    白绾率先开口：“那我们现在出发？”


    江不弃眯着眼望向当空烈日：“现在怕是早了些。”


    白绾也抬头望了望天色——才刚过正午，确实为时尚早。却听江不弃又接着道：


    “不过，咱们提早去踩个点倒也无妨。”


    裴渊表示肯定：“嗯。先行查探，的确稳妥些。”


    白绾回头看了眼在树荫下打盹的黑犬。那家伙正耷拉着耳朵，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它……”


    “这狗就让它留在这，不必带去了。醉仙楼内部封闭，格局复杂，若真有事，这狗容易被抓住，反倒累赘。”


    裴渊注意到她的目光，正色道。


    “有我们在，姑娘不必担心。”


    白绾与他对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那咱们这就动身？”


    白绾提起劲来，利落地将袖口挽起，拇指往身后一指：


    “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