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引着三人穿过喧闹的大堂，在相应的位置落了座。


    “哎哟，这不是江兄嘛！”


    一位公子哥儿迎面走来，熟稔地拍了拍江不弃的肩膀：“真是许久未见，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京城来了？”


    江不弃笑道：“我这等俗人，自然没什么高雅目的。不过也就是和大家伙儿一样，借机会跟周公子套个近乎罢了。”


    那公子哥了然地点点头，与江不弃寒暄几句后便告辞离去。醉仙楼内丝竹盈耳，觥筹交错，锦衣华服的宾客们端着酒杯往来应酬，俨然一场京城名流的盛宴。


    白绾环视四周，随口道：“这接风宴，办得与百花宴也没什么分别嘛。”


    江不弃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见识广博的样子：“商人设宴，从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这场合，本就是为生意人准备的。”


    白绾无聊地用指节叩着桌板，伸长脖子张望，却始终不见周砚本尊。她坐不住，朝刘掌柜站位置挥挥手，那中年男人收到信号，连忙屁颠屁颠跑上前。


    “姑娘有何吩咐？”


    “掌柜的，这周公子要何时才来？”


    刘掌柜赔笑道：“周公子舟车劳顿，得先回府收拾打理一番，怕是还要些时辰。”


    “啊......”白绾顿时哀叹一声，捂着肚子撇撇嘴，“早知该用了膳再来......”


    “哎哟，姑娘原是担心这个！”刘掌柜一拍手掌，笑眯眯道，“膳食早已备好，这就为诸位贵客上菜！”


    白绾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不过多时，侍女便呈着各色菜肴上了桌，每道菜都热气腾腾地散着香气。


    她喜滋滋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脯，刚尝到味道，便满足地眯起眼：


    “唔......太好吃了......”


    裴渊默默将几盘菜往她面前推了推，沉声道：


    “慢些吃。”


    “诸位——”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吆喝，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静了下来。


    众人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知沈某楼里的菜，可还叫诸位满意？”


    沈钰从屏风后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满堂顿时响起一片奉承：“那还用说，自然是极好！醉仙楼真不愧是天上人间！”


    “大家吃好喝好，一定要尽兴为是！”


    一片欢呼声中，白绾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独自低头专心致志啃着鸡腿，显得颇不合群。直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方抬起头来，正对上沈钰一双含笑的眼。


    他俯下身去，嗓音轻柔：“白姑娘，不知餐食可还合口味？”


    白绾看清是他，又低下头去，含糊不清地应道：


    “嗯......挺好的。”


    “姑娘喜欢就好。”


    待他离去，白绾无意间一抬眼，这才发现满堂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身体不由得一阵发僵，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神飘忽之间，又与面色难看的裴渊对上了目光。


    她咽了咽口水，把一盘饺子朝他推了过去。


    裴渊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开口，白绾就抢先一步：“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裴渊在心里嗤笑一声：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需要靠这饺子补？


    他与白绾对视片刻，拗不过她真诚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般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


    “这味道，也就寻常罢了。”他冷哼一声。


    还什么‘天上人间’......扔到街边，怕是狗都不吃。


    白绾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你不蘸点醋吗？”


    裴渊莫名其妙：“为何要蘸？那味道我向来不喜。”


    白绾不敢再劝，只得抿着唇点点头，转头又低声在江不弃耳边道：“照他这样，这病如何能好......”


    “姑娘无需担心，我大哥自有分寸。”他冲白绾眨眨眼。


    裴渊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俩的小动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俩从进门就鬼鬼祟祟，一直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白绾连忙低下头去夹菜：“没什么没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刘掌柜面露喜色，小跑着进入堂内：“周公子到了！”


    白绾急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探头向外张望。


    席间顿时一阵骚动。白绾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深青色云纹锦袍的公子翩然而入。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洒脱，却又不失儒雅的诗书之气。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周公子，别来无恙！”


    场间顿时响起一片问候与酒杯相碰之声。周砚从容地从身旁侍女托着的盘中取过一杯酒，向四周致意：“周某来迟，自当罚酒三杯！”


    他举杯一饮而尽，堂中顿时喝彩声四起。随即有人笑问：“周公子怎的这么久才来？”


    “此番离京时日不短，府中事务总要打理一番。”


    “我们可是不少人瞧见你往林府去了哩！”


    场下宾客顿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周砚却笑意更深，坦然道：


    “那是自然。远行归来，一来拜见家人，二来自然要见心上人。”


    楼内顿时响起一片会心的起哄声。周砚拱手作揖，刚招呼众人尽兴，便有好几位宾客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白绾在远处眼巴巴地望着，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档想要上前，却又被人抢先一步。她学着别人的样子举着酒杯在一旁等待，每次刚要迈步就被别人捷足先登。如此反复几次后，她终于泄气地趴回桌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说上话啊......”


    江不弃拍拍她的肩膀：“周公子既然已经回京，来日方长，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今日人多口杂，恐怕排不上号，不如我们先回去，改日再专程拜访。”


    白绾略加思索，觉得所言在理，便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就要离席。正在远处擦拭茶壶的刘掌柜眼尖，赶忙小跑过来问道：“姑娘这就走了？”


    白绾故作老成地挥挥手：“人太多了，跟周公子说不上话！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一走出醉仙楼，她便舒展了一下身子，长舒一口气：“这里面密不透风，闷得很。还是外面舒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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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白姑娘，还请留步！”


    白绾疑惑地转身，见方才那前呼后拥的周公子竟亲自追了出来。她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又四下张望，周砚见她茫然，温和一笑：


    “正是在叫姑娘呢。”


    她有些惊讶：“周公子认得我？”


    “方才去林府拜访时，知微特地提起过您，说是她的救命恩人，嘱咐我一定要和您认识一番。”他指指不远处的茶铺，“不知可否赏光，换个清静地方小坐片刻？”


    白绾略显犹豫：“可是宴席还未散场，公子就这样离席……”


    “姑娘不必担心，府上管事随行至此，若谁人有什么要紧事，已交代他代为照应。”


    白绾这才点头。趁周砚在前引路，她借着灯光悄悄打量他的侧脸——


    先前所听不假，果然眉目如画。


    茶馆小二原本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一见周砚进门，一下子就精神起来：“这不是周公子嘛，稀客稀客！快请进，小的这就给您安排雅间......”


    周砚轻轻摆手：“不必麻烦，只略坐一会，寻个安静角落即可。”


    小二引他们到角落落座，奉上茶水后便知趣退下。


    “诸位的义举，莲心已经同我说过了。”周砚举杯向三人致意，“今日以茶代酒，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白绾连忙举杯回敬：“公子客气了！我们与知微是朋友，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周砚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没过多时，又温声开口：


    “不瞒姑娘，除此之外，我与沈楼主也有些交情。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姑娘一直想与我见上一面……不知是所为何事？”


    白绾微怔，随即接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常听知微提起公子，心生好奇，就想打个照面罢了。”


    “原来如此。”他唇角微扬，“姑娘既是林府的恩人，便也是在下的恩人。今后在京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一定，一定。”


    白绾斟酌片刻，还是试探着开口：


    “常听人说公子与林小姐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一见您，果然如此。”


    周砚微微一顿，只是含笑不语。白绾见状，又接着说道：


    “我是青州人，早先在故乡过百灯节时，就听说公子摆了求亲的灯台。可惜当时集市突发骚乱，未能得见。”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不知公子可还有再次求亲的打算？我们云游四方，不能久留京城，若是能在离开前见证知微的喜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周砚沉默片刻，席间一时安静。


    糟了，好像问得太唐突……


    白绾的内心翻江倒海，正考虑着要不要打马虎眼换个话题时，他却忽然开了口：


    “于我而言，自然是越快越好。”他顿了顿，似是有所顾虑，“但这终究要看林大人和林小姐的意思。”


    白绾这才放下心来：“如此甚好。公子若需要帮忙，我们定当鼎力相助。”


    “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