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姐姐是无国界医生啊。”陆知意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那看来我感觉得没有错，她的确很像你。”


    “呵，”田晴脸上挂着鄙夷和嘲讽，“不，我们可一点都不像。”


    或许是实验太过枯燥，又或许是被这个话题勾起了一丝兴趣，田晴停下了记录数据，转而和陆知意交谈起来。


    “你知道我们抓人时，她正在遭受着什么吗？”


    陆知意摇头，“在救人？”


    “不不不！”田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她在被一群人侵犯。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全身多处骨折，就连胸前皮肤都被啃烂。”


    陆知意的呼吸一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田晴似乎很满意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而那些施暴者，正是她曾经顶着枪林弹雨、缺医少药也要去救治的人。


    他们害怕看到她那双映照出他们丑恶灵魂的眼睛，害怕听到她的呼救声刺激他们最后一点良知，所以他们蒙住了她的眼睛，堵上了她的嘴，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们的罪行。”


    她的描述极其详尽，让听者恍若身临其境。


    陆知意只觉得恶心，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医生所经历的绝望。一个怀着救死扶伤信念的人，却被自己拯救的对象拖入地狱……


    “然后呢？”陆知意声音干涩地问。


    “然后？”田晴嗤笑一声，“我们把所有人都带了回来。起初，他们看到实验室的制服，以为我们是替那个医生报仇的，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用战争的痛苦为他们的罪行合理化。


    但当他们听说这里有能强化身体、治愈一切伤痛的神奇药剂时，你猜怎么着？


    那些家伙一个个眼睛发光，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恨不得把别人踹开，自己第一个尝到甜头。”


    陆知意没有接话，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但当听到，这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时。”田晴做了一个微妙的手势，“他们瞬间就怂了，缩着脖子往后退，眼神躲闪。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医生。”


    “他们指着她，七嘴八舌地说，‘她！她身体好！她是医生！她懂这些！让她先来！’ ”田晴模仿着当时那些人的语气，眼里却带着无边的讥讽，“他们毫不犹豫地，再次将被他们伤害过的救命恩人推了出来。”


    说完，田晴再次看向陆知意，“你看，这就是人性。在利益和恐惧面前，人性脆弱的不堪一击。所谓的善良、感恩、道义、底线统统都是狗屁，不过是脆弱时用来粉饰的遮羞布，一扯就碎。”


    陆知意沉默着，医生的遭遇让她心痛，那些人性的阴暗面也让她感到窒息。


    田晴似乎骂上了瘾，语气更加激烈：“而那个医生，更是蠢得无可救药！即便经历了那样的背叛和凌辱，在被推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那些瑟瑟发抖、不敢与她对视的‘弱者’，她居然主动要求进行实验，还想让我放了那些人。”


    田晴摇着头，脸上满是无法理解的荒谬感：“至死都学不乖的蠢货！她以为她的牺牲能换来什么？感动？忏悔？不，只会让那些蛆虫觉得她更蠢，更活该！”


    陆知意静静地听着，直到田晴的情绪稍微平复，她才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和她，哪里不同？”


    田晴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混合着怨恨与疯狂的神情。


    “我当然和她不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会让那些伤害过我、背叛过我的人……付出千万倍的代价！我制造最痛苦的毒素，设计最漫长的折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一点点腐烂、消亡！”


    她说这话时，眼中是一种近乎实质的仇恨和毁灭欲，仿佛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一样。


    陆知意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猜想一闪而过。


    田晴这强烈的、针对人类的仇恨，也许并非凭空而来！她很可能……亲身经历过类似医生那样，甚至可能更加残酷的背叛和伤害！正是那段经历，彻底摧毁了她对人类的信任，扭曲了她的信念！


    所以，她才如此决绝地否定了人性，否定了过去的自己，否定了善良与怜悯。


    所以，她才说医生“愚蠢”，因为她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复仇，以及……彻底的毁灭？


    陆知意有些理解她，毕竟在帝国，田晴只见过上位者的压迫和弱者的苦难，她见过上位者的丑恶，却不知道弱者也有阴暗的一面。


    “可人也不全都是坏的，不能——”


    “不！”田晴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小九，你没发现吗？世界上所有的苦难与不幸都是人类一手造成的，人类才是罪恶的源泉！”


    “看来……”陆知意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无法回头了。”


    “当然，我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回头！”


    田晴重新拿起笔记录数据，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漫长的实验结束，陆知意再次回到囚室。


    依旧是一片黑暗，依旧是来送营养液的九号。


    “九号，田晴协助博士进行实验，并非完全受控，而是……主动选择的，是吗？”


    九号拿营养液的手一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带领人类走向“新纪元”，而是利用博士获得的资源与帮助，让人类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是吗？”


    九号收好瓶子，默默叹了口气，“别怪主人，她……她比那个医生，要惨的多。”


    “你很喜欢田晴吧？”陆知意平静地看着九号，“她也是人类的一员，当初炸毁基地的时候，她把身为研究员的自己也算了进去。你觉得这一次，她会将做了这么多坏事的自己排除在外吗？”


    九号手指微微攥紧，身为仿生人，就算侥幸拥有了一丝人类的情感，却也只是作用于一个人，她不在乎人类毁不毁灭，她只在乎主人。


    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主人去死吗？


    看着九号有些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陆知意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