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站在自家公寓门外，钥匙插在锁孔里，却迟迟没有转动。


    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伴随着惠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还有一个……成年男性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嗓音？


    那声音在低声逗弄着惠。


    一股冰冷的警惕瞬间攥紧了甚尔的心脏。葵在医院，惠独自在家……是谁？！


    肌肉在瞬间绷紧，咒具天逆鉾无声无息地滑入他宽大的掌心。他屏住呼吸，如同最老练的猎手，用最小的动作幅度，轻轻拧动钥匙，推开了门！


    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帘。


    小小的惠坐在地毯上，仰着小脸，碧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而蹲在他面前，正用一根手指轻轻点着惠小鼻尖逗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和服、扎着丸子头、额前散落一绺刘海的成年男性。


    那张脸，甚尔在孔时雨提供的关于五条悟的资料里见过无数次。


    咒灵操使，五条悟的同期——夏油杰。


    但眼前这个……不对劲！


    气质更深沉，眼神更……非人。


    而且，五条悟的同期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逗弄惠？！


    甚尔眼里如同淬了冰。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天逆鉾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向那个蹲在地上的“夏油杰”后心！


    不管你是谁……


    攻击快如闪电！


    然而，就在天逆鉾的尖端即将触及那人的前一刹那——


    嗡。


    甚尔感觉撞进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撼动的墙壁！他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悬停在半空中，维持着突刺的姿势，像一只被准拎住了后颈皮的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还能转动，暴怒和惊愕在其中翻涌。


    下方的“夏油杰”慢条斯理地收回逗弄惠的手指，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近乎悲悯的微笑，那双狭长的眼眸抬起来，直直看向被定在半空的甚尔。


    紫罗兰色的眼眸。


    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宇宙深渊，里面没有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和……一丝熟悉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玩味。


    等等！这个眼神？这个感觉？！


    甚尔脑中警铃疯狂炸响！


    是祂！那个神殿里的存在！那个“堕神”？！


    祂怎么会变成夏油杰的样子？！


    “嗯？”地上的“夏油杰”——或者说，有着夏油杰模样的神明——发出一声熟悉的、混合着无数杂音的叠音轻笑，仿佛看穿了甚尔混乱翻腾的思绪。


    “很惊讶？禅院甚尔。”祂的声音在“惊讶”这个词上微微加重。


    惠似乎被爸爸突然出现又“飞”起来的奇怪样子吸引了，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他好奇地仰着小脑袋，看着悬在半空的甚尔，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发出含糊的“Pa……Pa！”声，似乎想够到甚尔垂下的裤腿。


    神明低头，瞥了一眼努力伸手的惠，又抬眸看了看像标本一样被钉在空中的甚尔。祂脸上那抹非人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


    “啧。”一声轻不可闻的咂舌。


    定住甚尔的那股无形力量骤然消失！


    砰！


    甚尔重重摔在地板上，好在他反应极快，就地一滚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他立刻翻身半跪而起，天逆鉾横在身前，警惕万分地盯着眼前的存在，胸膛微微起伏。


    “你……”甚尔声音沙哑，带着被愚弄的怒意和深深的不解，“……搞什么鬼？为什么是夏油杰的样子？”


    神明慢悠悠地踱步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姿态闲适地坐下，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手肘支着扶手，掌心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如临大敌的甚尔和正努力爬向爸爸的惠。


    “夏油杰？”祂嗓音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类，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这个世界似乎也承载着一些有趣的因果。至于样子……”


    祂微微偏头，目光扫过甚尔，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向更广阔的天地。


    “吾只是觉得，用这副模样行走，暂时会更……方便一些。毕竟，”祂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紫眸中闪过一丝幽光，“这个世界……比吾想象中要‘新奇’得多。诸多规则，诸多束缚，还有……诸多‘有趣’的个体。”


    新奇？甚尔眉头拧紧，心里的思索不受控制地翻涌。


    这家伙到底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是什么平行世界的夏油杰不成？一个被怨念和信仰扭曲、堕落成神明的同位体？


    “算是？”神明忽然开口，打断了甚尔的腹诽，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嗯……这个说法，倒也有几分意思。不过，名字不过是一个存在的锚点，一个便于指代的符号罢了。”


    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甚尔，那双眼尾上挑的紫色眼眸锁定了他。


    “今后，唤吾‘夏油杰’即可。”


    ？！


    甚尔呼吸一窒。


    这家伙……简直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祂似乎根本不在意“夏油杰”这个名字背后属于谁的人生，仅仅是随手，就拿来用了。


    但被那双深渊般的紫眸扫过，甚尔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


    “……行。”甚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强行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和隐隐的寒意。他低头，把正扒拉着他膝盖、试图往上爬的惠抱起来，护在怀里，形成一种本能的防御姿态。小家伙到了爸爸怀里，立刻安心地搂住甚尔的脖子，把小脸埋了进去。


    “那么，”甚尔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带着讽刺，“这位‘夏油大人’，现在是有何贵干？总不会是特意来帮我带孩子的吧？”


    神明，现在可以称之为“夏油杰”了，闻言，目光落在惠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似乎才想起什么。


    “贵干？”祂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糅合着叠音的空灵感，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吾正在……与吾的神官进行神道仪式。”


    “……”甚尔抱着惠的手臂猛地一紧，怀疑自己听错了。


    神道仪式？祂的神官？在哪儿？在他家客厅里？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普通的房间，散落的婴儿玩具，窗外是城市的霓虹。


    哪里有什么神坛、符咒、净衣神官的影子？


    他看看眼前这个自称“夏油杰”的非人存在，又低头看看怀里懵懂无知、只依赖着父亲的儿子。


    啊？？？


    甚尔脸上瞬间只剩下茫然、惊愕和“你特么在逗我”的懵逼表情。


    “夏油杰”似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微微侧过头，月光映在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流转着非人的光泽。祂的嘴角，缓缓勾起让甚尔后背发凉的弧度。


    “怎么，”祂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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