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主阵地，天刚蒙蒙亮。


    李云龙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在挖出来的指挥部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潮湿的泥土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老赵，这都快日上三竿了，小鬼子的铁鸟怎么还不来？”


    他烦躁地把烟屁股吐在地上。


    “再不来，弟兄们都该吃午饭了。”


    赵北坐在一个弹药箱上，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望远镜的镜片。


    他头也没抬，声音很平静。


    “急什么，他们会来的。”


    “昨天的侦察机回报太原一片死寂，他们会以为我们怕了，跑了。”


    赵北放下镜布，举起望远镜，对准了北方的天空。


    “轻敌，是最好的诱饵。”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引擎轰鸣声，从远处的天际线传来。


    李云龙精神一振，也抓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来了。


    黑压压的一大片，比昨天规模更庞大，阵型更密集。


    上百架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护卫下，大摇大摆地压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飞得更低，更嚣张。


    仿佛是来参加一场武装游行。


    “狗日的，还真以为咱们是软柿子了。”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赵北拿起了桌上的步话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声音，通过电流，清晰地传到了环绕太原的几十个隐蔽阵地上。


    “各单位注意，我是赵北。”


    “等它们进入一号区域，按预案开火。”


    步话机里，传来王承柱压抑着兴奋的，嘶哑的回应。


    “收到！”


    日军的机群，越来越近。


    甚至能看清机腹下挂载的，一枚枚黑色的炸弹。


    李云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赵北，赵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平静地看着天空。


    近了。


    更近了。


    机群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东山山脚的那条干涸的河床。


    就是现在！


    赵北按下了通话键，只说了一个字。


    “打！”


    王承柱在城外的炮兵阵地上，猛地挥下了手里的令旗，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开火！”


    下一秒。


    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环绕着太原的群山，仿佛在这一刻同时苏醒。


    几十个隐藏在反斜面工事里的防空阵地，同时喷出了愤怒的火舌。


    撕啦——


    上百挺“天蝎”同时怒吼，数不清的火链从四面八方，猛地罩向了天空。


    轰！轰！轰！


    数百门换装了“毒刺”引信的大炮，也发出了雷鸣般的咆哮。


    无数的炮弹呼啸着飞上高空，在日军机群的必经之路上，炸开了一片片由死亡弹片组成的黑色云墙。


    一架冲在最前面的九六式轰炸机，猝不及防，一头就撞进了“天蝎”交织的火网里。


    飞行员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架飞机就被瞬间撕成了碎片。


    巨大的机翼被硬生生扯断，带着一长串火苗，打着旋儿栽了下来。


    另一架轰炸机试图紧急拉升，躲避那张死亡之网。


    可它刚一抬头，一枚“毒刺”炮弹，就在它的机腹下方轰然爆炸。


    剧烈的冲击波，把飞机整个掀翻了过来。


    无数烧红的弹片瞬间贯穿了它薄弱的机腹。


    轰隆——


    飞机在空中直接解体，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那耀眼的火光，让地面上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打中了！”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激动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哈哈！打下来了！跟下饺子一样！”


    他放下望远镜，对着步话机疯狂咆哮。


    “王承柱！给老子狠狠地打！别给老子省炮弹！”


    东山的“天蝎”阵地上。


    栓子死死踩住击发踏板，整个身体都在被那巨大的后坐力推得向后滑动。


    弹壳从他身边倾泻而下，烫得他裸露的胳膊生疼。


    他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全是那恐怖的咆哮声。


    他什么也看不见，眼里只有那四道不断向前延伸的火鞭。


    他看到，自己的火鞭狠狠抽中了一架正在转向的日军战斗机。


    那架飞机的尾翼，一下就飞了出去。


    飞机失控地在空中翻滚，撞上了旁边的一架轰炸机。


    两架飞机，在空中，变成了一团更大的烟火。


    栓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因为极度兴奋和复仇快感而扭曲的笑容。


    他死死地踩着踏板，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天空，已经变成了一个混乱的屠宰场。


    日军的无线电频道里，再也没有了出发时的轻蔑和调笑。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惊恐的尖叫，和被电流撕碎的惨嚎。


    “陷阱！是陷阱！”


    “防空火力！是地狱般的防空火力！”


    “请求撤退！请求撤退！”


    一个日军飞行中队长，正疯狂地拉动着操纵杆，试图躲避那些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火线。


    他的飞机被剧烈地颠簸着，机身上传来被金属敲打的恐怖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侧僚机，被三道火链同时命中，


    直接在空中被打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不顾一切地逃离这片死亡空域！


    他再也不敢多停留一秒，胡乱地按下了投弹按钮，


    把所有炸弹都扔在了城外的荒地上，然后驾驶着伤痕累累的飞机，头也不回地向北逃去。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幸存的日军飞机狼狈地逃出火力网，消失在地平线上时。


    天空，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的天空下，多了二十几道从地面升起的，久久不散的黑色烟柱。


    每一道烟柱，都代表着一架飞机的残骸。


    整个东山阵地，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战士们扔掉手里的武器，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李云龙兴奋地要去打扫战场，捡洋落。


    “走！跟老子去看看！小鬼子的飞行员，说不定还有活口！”


    赵北却拦住了他。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表情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凝重。


    赵北指着北方的天空。


    “别高兴得太早。”


    “天上的苍蝇赶跑了，地上的狼，要来了。”


    李云龙的兴奋劲，被这句话浇灭了一半。


    他看着赵北，不解地问：“啥意思？”


    赵北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对匆匆赶来的刘万手下达了新的命令。


    “刘总工。”


    “到！”


    “兵工厂所有车间，立刻停止生产‘天蝎’和‘毒刺’。”


    赵北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份，也是最重要的一份图纸，拍在了刘万手的手里。


    “把全部产能，转向这个。”


    刘万手低头一看，那是一张结构异常简单的武器图纸。


    一根粗大的无缝钢管，一个简易的肩扛支架，和一个用电容和导线组成的简陋击发装置。


    图纸的旁边，用铅笔写着三个字。


    “火箭筒”。


    “我要在关东军的坦克开到太原城下之前，


    让我们的每一个步兵班，都拥有能敲开铁王八壳子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