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女之耽兮

作品:《于她掌上

    京中喜气多,浮华攀比之气也胜往常,一桩桩、一件件的婚事成群结队般冒了出来。


    阎家连家亲上加亲不足为奇,只是一向泯然众人的大皇子梁斐却能摘得四世三公——袁家的门第,同袁家的闺秀——袁文舒喜得连理。


    婚事交由礼部拟定仪注,办的火热。


    皇后宣其霭亲自下场,同内务府协调其中的插曲。倒是陛下同两位新人一身轻松。


    婚事办的格外盛大,有名有姓的官员家眷多数出席,沐浴天恩。


    褚靖徽今日穿了一件雌黄色硬挺料子的常服,夫人二人穿的都很平常,没有丝毫起眼的想法。


    “慢一点,时间绰绰有余,哪儿用得着赶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他笑容清浅,周正的气质在举止间显露无疑。


    他扶着瞿幼璇下了马车,看着她神情算不上多么热切,故而等她落地后才出言安抚说:“何必担心见面呢?该想的也是他们才对啊?你我又何必多心,受这窝囊气?”


    瞿幼璇正是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而不悦,此时听了他疏解的话不由觉得贴心。


    叹上一口气后,只能强作笑颜跟着他一路前行,低声说:“若不是欠着皇后娘娘的一份人情,实则咱们也没这机会够得上这趟席面。”


    褚靖徽低下头,探出手替她扶正头上的银簪,虚虚揽着她的臂膀二人靠得更加近。


    一打眼儿他们夫妇就碰到了老宰辅的新婿宋宏夫妻俩。


    宋宏简直是焕发新貌、重抖精神,一袭锦衣华服衬得站在旁边寡言少语的妻子都逊色三分。


    他们刚从熏香华贵的马车上下来,正因上午的事儿伴着口角呢,远远地就瞧见了琴瑟和鸣的夫妻俩。


    新任户部主事的宋宏正是得意之时,怎能不舞到大才子的面前逞逞自己的英雄气呢?


    “灵运!你怎么来了?”


    他抻着在一旁丝毫提不起兴趣来的妻子,走过来时还不忘低声提醒她道:“你给我上点心,别在众人面前给我丢人现眼!”


    齐夫人瞥眼瞧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祖父究竟看上他那点儿了?


    若说是没有珠玉在前,这等凡物她尚能忍耐,只可惜一见褚郎误终身啊!


    褚靖徽意外,瞿幼璇却对面前此人略有耳闻,不待褚靖徽夹在中间为难,她便得体地上前同其夫人问安。


    “姐姐便是宰辅大人的孙女吧,久在京中听闻齐家的美名,宋主事是灵运的兄长,姐姐便和我也是姐妹了。”


    宋宏瞧着这个身量高挑竟要越过自己的女子,一走进更觉得羞赧,看她的待人接物却又觉得挑不出刺来。


    他原就是个颇为较劲的人,如今真是如鲠在喉,甚至有点挂了脸。


    褚靖徽看在眼里,对他的观感更加深刻,知晓他的为人很是小心眼儿,故而连同齐夫人打招呼的意思也淡了。


    就这般虚假中的寒暄,他们一同落座。


    天家娶妇他们自然是见不到面的,只是等那边儿完事帝后终于姗姗来迟时,在这舒华宫内的喜宴才正式开始。


    因着坐席挨在一起,一番闲谈后瞿幼璇竟发觉齐夫人的言谈高雅和腹有诗书。


    她暗自惊叹齐宣姬的风雅之趣,又不由为她的气度所折服。


    越是对她了解,便越觉得她所遇非人,二人干脆抛下一众,等在宴席之间在外边儿走动。


    “看来是有些话想要同我说?”


    齐宣姬看着稳重又富有书卷气息,衣着不见华丽,人也偏于寡淡的素雅,一如她发间的丁香花结儿。


    瞿幼璇知道交浅言深的忌讳,却还是忍不住为她扼腕叹息,“以齐家之大,焉有寻不到见识相当的夫婿人选的道理?”


    齐宣姬轻笑间回看她的神色多少带了些轻视,“褚夫人,你惯会以貌取人吗?”


    瞿幼璇根本不恼,甚至还因为她的话笑了出声。


    她停下脚步,弯着眼睛说:“如此,那天下人还有几成能入我眼?科举取士还要看人相貌是否周正,身体发肤是否健全,难道以宰辅家的权势,竟遍寻天下氏族而不得与您相配之人?”


    齐宣姬闻言久久没再说话,那点子在席间的微弱的敌意也瞬间散去。


    久到瞿幼璇已经对此不抱希望想要折返回去时,她终于咬着唇蹙起眉,拉住了她的手。


    二人都不在多言,找到个僻静地方躲了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不喜欢你,不是吗?你不清楚?还是我透露的不明显?”


    瞿幼璇听着齐宣姬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她探手进那清浅的水沟里,摸了摸滑腻的鹅卵石,垂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只是语气很是平淡。


    “还真看不出?我又不是珍珠彩宝,做不到人人喜欢。况且,为何要人人喜欢?这种事是我做不来的。”


    齐宣姬皱了眉,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去碰那脏污的东西,她实在不能忍受地一把捞起她的手臂,训斥说道:“真是粗鄙!你能不能别这般行事!”


    瞿幼璇连连点头,借了她的帕子擦手,瞧着她恨不得远离自己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说:“你为何不喜欢我啊?”


    齐宣姬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扭着头说:“褚编修原是我的夫郎人选,是我自己一眼相中的心上人,你说我为何不喜欢你?”


    “嗨!这不是巧了吗?”


    瞿幼璇故意抱着手臂,凑到她面前压低身量说:“我就说嘛,姐姐这般连喝茶都那般风雅的人,怎能眼盲心瞎到看上宋主事?”


    齐宣姬不再说话,似是生了气转身就要走,瞿幼璇只得哄着她,坐到小园的秋千上并排而坐。


    齐宣姬垂着头情绪低迷,瞿幼璇却自顾自打发时间荡起了秋千。


    直到她终于再度开口说:“我很羡慕你,出身不高又无盛名,能够这般幸运地得褚郎青眼,过着贫贱轻寒却踏实的日子。”


    瞿幼璇赶忙停下,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扭头说:“贫贱清寒?出身不高?无盛名?姐姐,你这是夸人的话?”


    她赶忙起身,蹲在她面前看她的神情,果真瞧见她的一脸坦荡。


    瞿幼璇笑出了声,赶忙捂了嘴,闲情雅致也起来了,一把将她拉起来,接着坐到她的秋千上。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样子,只是挑着眉荡着秋千说:“怪不得家里就选中你这个倒霉鬼呢!你看你又无口齿,说话还这般刻薄,没准儿家里人烦你很久了,得了机会就赶紧把你赶出去呢!”


    这话没来由地让齐宣姬红了眼眶,瞿幼璇无措地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安慰她,“唉,你哭什么?你方才的话我还没哭呢?”


    “我没哭!”齐宣姬嘴硬,也不肯坐到她身边儿原谅她。


    又好似跟自己较上了气,“你说得对,家里不止我一个女儿,一个孙女……我确实修德不够,碍了人家的眼。”


    她的话刚说完,瞿幼璇便接了话茬,“我也是!”


    齐宣姬诧异抬头,看见了瞿幼璇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还带着一丝得逞后的狡黠意味。


    “怎么?没听过前段时间的闲言碎语?嘉远公府要把我配出去给妹妹们探路?”


    “荒唐!”齐宣姬简直不可置信,她怒斥这这些话,“这些肮脏话,你也能笑着说出口?”


    “怎么不能?他们敢做,我就敢说。总而言之,你要是真因为别人轻贱你,你就对自己也丧失了指望,那可真是没救了。”


    瞿幼璇又道,“你不喜欢的事,能反抗就反抗,反抗不了,最起码也要给自己讨点好处,有点回环的余地。”


    齐宣姬似乎真的将话听了进去,默默地坐到她身边儿。


    瞿幼璇看着她的一副窝囊样儿,翻个白眼儿接着说:“你不会是……他们叫你来你就来了吧?”


    得到齐宣姬的默认后,瞿幼璇简直不敢认,瘪着嘴又翻个白眼儿,接着说:“你这么有见识,读的书比我还多,难道真的读书读傻了?那书上的话你全然真信啊?”


    “书上的都是至理名言,前人的经验与教训,我岂能不信?我为何不信?”


    齐宣姬发出了自己多年来的疑问,又似乎是在扪心自问般。


    瞿幼璇简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忍不住随手挖了一块泥抹到她的脸上。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话你怎么不听呢?”


    “哼,你少看那些经学家的后补之言,书是好东西,可你要看过所有类别之后才能分辨出其中的好坏!”


    看着她又想反驳的样子,瞿幼璇直接将泥也抹到了自己脸上,还不忘笑着夸赞说:“这御花园的花泥就是好啊,甚至还不是肥料的臭味儿,清香扑鼻!”


    齐宣姬这才后知后觉,闻到了那清香的茶香味,不由用手摸了摸,说:“也不是很脏……你,你……”


    “你什么?”瞿幼璇歪着脑袋说话。


    齐宣姬却觉得她人竟然不坏了,也看的顺眼起来,在良久的对视后,她终于会心一笑说:“你有君子之风,难得褚郎慧眼识珠,知晓你是明珠我乃鱼目!”


    瞿幼璇一瞬间再也笑不起来,她也生了气,扭过头去不在跟她说话,自己走到水池边清洗自己脸上的泥泞。


    齐宣姬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却摸不到头脑,只能跟着她,“唉!你怎么跑了!”


    瞿幼璇无语良久,这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读书上万章,岂能不明白人无分别的道理?”


    “你自己也认为男子生来就比女人高贵?什么褚郎、王郎的,难道他不是是要吃饭、喝水、睡觉的人啦?你把他捧这么高当菩萨供着?”


    齐宣姬这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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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言语间的错处,她一向口齿伶俐却在这一刻失了全部色彩。


    “况且,你很差吗?你都说了我出身不高,又无盛名,难道只因为他选了我没选你,你就低人一等了?”


    “好像他选我是什么好事了……他又不是天王老子,我又不是什么人间淤泥。你不觉得我比他更好吗?不是他选了我,是我选了他。”


    同她说这些,瞿幼璇没来地觉得无力,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她终于上了个狠招,直白地说:“宋宏看上你,你觉得自己很荣幸?”


    一瞬间,齐宣姬就好似开了窍般连连摇头。


    好似十分嫌弃一般不愿扯上干系,“你的话我有点懂了。你说得对,他们和我们并无高下之分。”


    “我的确是被书诓骗久了……日后我不再读书了!”


    “唉!你怎么这么极端啊?这就犯了矫枉过正的毛病了!”


    她一顿,看着齐宣姬实在是迷惘极了,于是好心说道:“你们家是不是不叫你读史?”


    齐宣姬有些难过,她一边洗洗脸,一边说:“祖父和父亲只让我读些风雅志物,经史子集也涉猎不多,他们都是挑些我能看的给我读。”


    “只是我读书也跟男子一般背过整本,撑死就是诸如茶经之类的了会偶尔涉猎。”


    瞿幼璇心道果然如此,“难怪呢,你啊就是不看史,不知道前人的事迹,你看了别人的人生阅历,尤其是阴谋诡计,你才能越发体悟自己该如何思索。”


    知晓她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后,瞿幼璇摸摸下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


    只好拍拍她的肩膀道,“不说读书的事情了,说说现在。你这么讨厌宋宏,你难道想着跟他空耗一辈子?一辈子看着他那张脸,看着他的行事为人,难以下咽一辈子?”


    齐宣姬不敢回想,一个劲地撅着嘴摇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看她求救的样子,瞿幼璇似乎看到了她的另一种选择,若是她没能反抗成功,也好不过她吧。


    “齐家不会叫我和离的!他们只想要牺牲一个女儿给家族榜上一个新机遇!我……我能怎样?”


    “你家里什么态度?”瞿幼璇焦急地询问她,一边替她擦眼泪。


    齐宣姬哽咽着说,“我娘倒是心疼我,可是她违背不了祖父的意志,我祖父向来说一不二,宋宏的事就是这样,即使他威胁褚编修不成心里后悔极了,可是为了面子也要搭上我的前途命运!”


    瞿幼璇这才有了主心骨,故而低声开口说:“我问你,你有恨宋宏到毒死他的理由吗?”


    齐宣姬摇头,垂泪说:“这个人虽然不堪,却没有罪大恶极到坑害他的道理。”


    “那就好,那我再问你,你能说服你母亲,帮着你躲出去吗?”


    她又摇头,“我母亲已经病倒了,我哪里又能将这些烂糟事再去烦她老人家?这岂不是不孝!”


    瞿幼璇点头,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对这些还有留恋啊?”


    齐宣姬不语,等自己想透了才终于说:“那你是不管我了?”


    瞿幼璇又翻个白眼儿,骂她说:“你看你看!我说不管你了吗?我是问你,你能不能行!”


    “自己一个人生活,再也不跟从前有任何瓜葛!你一辈子到底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活?你觉得你娘一辈子是愿意活在女儿不幸福的亏欠里,还是虽然不联系但一切都好里?”


    她这才后知后觉,憋了半天才说:“我会制茶、缫丝、纺线、织布,甚至还略懂黄岐之术……我能养活自己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自己对自己还没点认知了?”


    听着瞿幼璇的话,她好似下了决心一样,说:“也许我走了,我娘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御园里,将她们这些话尽数收归耳中的三皇子妃张合德,站在高处看着对此毫不知情的两人。


    等她们被使女叫回去时,她却好似难以自拔般没有听到身边的欣妍叫她。


    “王妃,王妃!”欣妍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只瞧着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张合德忽然笑了,低声说:“这人还真有趣……”


    看着王妃忽然傻笑,欣妍不敢再烦她,幸好她马上变好起来了,对欣妍嘱咐说:“听她们的话了吗?本王妃大发慈悲,愿意做回顺水人情,吩咐下去,叫人盯着方便她们行事。”


    欣妍点头,对那个很有主见的夫人印象深刻,说:“那两位里,强势一点儿的好像是新科探花郎、翰林院褚编修的娘子,叫……叫瞿幼璇的。王妃对她感兴趣?”


    张合德扶着栏杆,眺望远方,说:“倒是同我志趣相投,来日应该引荐给邓玲和王悦,她们两个应该也会喜欢。”


    欣妍暗自嘀咕,王悦、邓玲一向给王妃出馊主意,同她不对付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