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再饮一杯


    而窗外雪又落下，纷纷扬扬，似也替这宫中无人知晓的心意，掩藏三分。


    而数日之后，金朝朝廷内传下旨意，新年将至，宫廷大典照旧举办，届时群臣赴宴、诸族使臣同席，以示邦交和睦、金国威仪。


    而凤栖鸾与裴清宴，皆在应列之位。


    听闻此令，未央宫中顿时沉寂。


    凤栖鸾披衣坐起，看着案上新送来的诏书，目光无波。


    春桃有些惊惶：“娘娘……这赴宴，您当真要去？”


    “若王爷在场……再遇清宴陛下，只怕会。”


    凤栖鸾却轻轻摆手：“我不能不去。”


    “我是永平公主，是陛下亲封的宗室；他们让我归来，不只是为了求情，也为了做一面安抚楼兰的旗。”


    “此番宴会若不现身，只怕明日的流言，会比刀还利。”


    春桃急道：“可陛下……清宴陛下的身体，才刚刚好转……”


    凤栖鸾低头看着诏书，忽然轻声道：“他来，是因为他知这场局不容他退；我去，是因为我知自己不能再缩。”


    “我不怕澹台湛对我冷言，我怕的是，他连看清宴一眼……都不容许。”


    “春桃，明日给我准备朝服，既然是大典，那便要穿的如朝制。”


    “我不为谁求情，我只为我自己。”


    而春桃眼眶微红，却只能低头应道：“是。”


    昭元殿中，风卷帘影，香炉半冷。


    澹台湛披着玄色朝衣，听着陆成低声禀报：“裴清宴已准时接旨，届时将由赵颂陪同赴宴。”


    “未央宫那边，凤公主亦在诏中列名。”


    澹台湛抬手翻案上册页，语气平淡：“她若不来，才是真叫人怀疑。”


    “新年大典，是昭示天下各邦归顺之时。楼兰尚未交清赔款，使臣若不现身，岂不惹人非议？”


    陆成低声问：“那王爷，是否需在席上设言，给楼兰些警示？”


    澹台湛淡淡看他一眼：“不用。”


    “言语是给听的人听的，裴清宴……他不傻。”


    “你倒替我查查，赵颂近日是否频繁出入户部。”


    陆成一怔，旋即低声：“是。”


    而翌日一早，宫中灯火通明，金銮大殿前红毯铺开，自百官至宗亲，皆着朝服入场。


    未央宫内，凤栖鸾早早起身。


    她着一袭朱红衮衣，袖口绣凤，发髻高束，玉步轻盈。


    春桃望着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之人。


    “娘娘……您今日，真是好看的紧。”


    凤栖鸾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为好看，只为立场。”


    “我不是来取悦谁的。”


    说完，她踏出殿门。


    朝阳从云中透下，照的她身影清晰，步步坚定。


    而与此同时，馆驿之内，裴清宴也已整装完毕。


    他面色仍带病态之白，却因换上锦袍而显的威仪不减。


    赵颂担忧道：“陛下，您的身子。”


    裴清宴轻声打断：“无妨。”


    “我若不出席，只会让金人觉得我楼兰畏怯。”


    “今日这一遭，走不得，但我心知该怎么站、怎么说。”


    “只愿，她能安然无虞。”


    而金銮殿上，列鼎陈觞，华灯璀璨，钟鼓齐鸣，宴已至正酣。


    御阶之上凤璟与澹台湛并肩而坐，虽为兄弟实则上下尊卑泾渭分明。


    而澹台湛身着玄金朝服，发冠玉佩神色沉稳。


    不远，沈月凝着一袭水色广袖华衣，乍看去温婉端庄，似与摄政王天作之合。


    听见这场席上觥筹交错，众使臣频频起身拜贺，凤栖鸾端坐在下座宗亲之列。


    而她举杯浅饮，眉眼清冷不发一言。


    不远处裴清宴坐在她斜前方，因身子未愈面色仍显苍白，眸光却始终落在凤栖鸾身侧。


    随后一声钟鸣，宣告正宴开始。


    率先开口的是澹台湛，只见他淡声启口：“本王敬陛下一杯，贺金国国泰，万邦来朝。”


    听见这话凤璟面上虽笑意勉强，却仍端起玉杯：“摄政王言重了，天下之安，自赖王兄辛劳。”


    这时沈月凝随即接话而上，轻轻笑道：“王爷近年日理万机，连月中陪臣妾赏花的时辰都稀罕，臣妾想着今日这等喜事，定要与王爷同席，才不算辜负这新年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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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这话澹台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未言拒反而伸手为她斟了一杯玉液：“你既愿陪，本王自不拒。”


    见状沈月凝眼中光芒一闪，俯身接过，笑靥更盛指尖甚至刻意划过澹台湛掌侧。


    而这一幕，也恰巧落入凤栖鸾眼中。


    却不想她未动，亦未显声色，唯眉心微蹙指尖却不自觉将杯柄握紧了几分。


    这一幕也被裴清宴看见了，他目光一顿，眉宇微沉却终是别开眼去。


    不远处的沈月凝仿佛无意，却侧身与凤栖鸾视线相撞，随后扬唇一笑轻声道：“姐姐今日这衮衣，倒是比宫中花卉还艳些，怎的看你脸色如此清淡，莫不是近日太过思虑？”


    凤栖鸾缓缓转头，目光清冷，唇角却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妹妹误会了，不过是近日天寒，身子不适。”


    “倒是妹妹气色极好，与王爷并肩处，便是座上最亮之景。”


    沈月凝听罢，眼神中笑意却轻轻收了几分。


    很明显凤栖鸾这一句，明里是夸暗里却在讽她故作姿态，她正要回话，却听澹台湛淡淡开口：“永平公主也来敬酒？”


    凤栖鸾起身，执杯上前行礼，她神色如常，声线轻冷：“阿湛，我敬你一杯，愿你摄政之位稳如山，天下太平，百姓得安。”


    澹台湛看她一眼，眸色难辨。


    半晌，他才慢慢端起杯：“好一句天下太平，公主既愿我得安，便莫要再让旁人递信。”


    凤栖鸾手中酒盏微顿，却仍仰头饮尽。“王爷既执掌万政，自然知道该拦什么。”


    “我从不多言，只愿王爷别因旁人两句话，就忘了我这张脸曾出现在你眼前多少年。”


    这一席话虽轻，却字字掷地，听见这话的众人皆识趣低头，假作未闻，席上歌舞却不停。


    而沈月凝眉眼间已有怒意，却被澹台湛一把拉回身侧：“月凝，我们再饮一杯。”


    这一回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轻缓，而沈月凝听的心头一震，眼中倏然浮现一抹惊喜。


    澹台湛可从未听过他这样叫她，也从未见他在朝堂上这般配合过她的举止。


    她十分欣喜的端起杯子，低声道：“臣妾敬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