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作品:《奸臣只想尚公主(双重生)

    夜间闷热。


    慈光宫内灯火通明,虽说打着家宴的由头相聚,但除却孟染竹是当真前来赴宴外,其余诸人皆各怀心事。


    孟砚梨直到眼下,都还未从白日里顾云况所言回过神来。


    他说,应元十五年那次“大胜”,是尤翩然所设骗局。


    从那时开始,尤翩然便已与黔蛮部勾结。


    黔蛮部助尤翩然达成战功,欺上瞒下。


    尤翩然则负责提供大梁军草与物资给黔蛮部,保他们至少十年和平无忧。


    本还在抱怨暑气的孟砚梨,忽地感到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


    难怪。


    难怪昔年黔蛮部被尤翩然“大败”之后,尽管尤翩然带回了他们与大梁签订的所谓“和平条约”,但行至年末,黔蛮部却压根不愿作为属国按时缴纳岁贡。


    朝内群臣不明所以,误会这些南蛮虽然战败,始终不是真心臣服大梁。


    既然他们不识好歹地侵扰苗梁边界,那只能再次派遣最了解黔蛮部的尤大将军坐镇,以保西南百姓平安。


    尤翩然策划了偌大一场骗局,将大梁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视靳城乃至整个汤乌郡百姓的生死如无物,最终只为她一人官运亨通,铺陈血路。


    思及此处,孟砚梨蓦地将手抽出。


    她目光漠然扫过顾云况,哑声质问道:“顾大人既早都清楚尤翩然欺骗先帝,欺骗群臣与百姓,为何先前不曾言明。”


    顾云况答得坦诚:“下官那时并不清楚。”


    他也是直到上一世处置尤翩然之后,派出将领亲赴西南,意欲为靳城百姓讨回公道时,才知尤翩然早已与黔蛮部达成私下合作。


    这辈子重生后不久,顾云况立刻命燕暮派出心腹死士前往西南,希望收集尤翩然与黔蛮部勾结的证据。


    那伙死士此刻想必已经走了一半路程。


    “尤翩然行事高调,颇为自大。”


    身为将领,过于张狂,通常会给敌方立下“好收买”的印象。


    尤翩然渴望在大梁收获崇拜与欢呼,黔蛮部不过佯装几次失败,便能助她一臂之力。


    但他们自己所获却是实打实的种植粮、流通货币与其余一切生活物资。


    于黔蛮部而言,尤翩然简直是大梁送上门来的待宰肥羊。


    所以:“下官疑心,尤翩然所谓赫赫战功,或许有所夸大。”


    顾云况并未提及重生之事,倒也给出了合理调查的缘由。


    他本想先寻到证据,再向孟砚梨言明。可她这些日子总是将他与尤翩然相提并论,这才无奈出此下策。


    尤翩然愧对大梁臣民信任,他不愿同尤翩然扯上任何关系。


    “本宫知道了。”


    孟砚梨神情比之方才缓和许多,但她走下马车时,整个人都止不住牙关打颤。


    她终是顿住步伐,返回马车旁,敲了敲窗边:“顾大人若无要务,还请送本宫再去趟刑部。”


    身为大梁长公主,她不打算暗中等待什么证据。


    孟砚梨扶着窗檐的手倏地收紧,又改口道:“罢了,先去奉信殿寻圣上。”


    无论如何,她不能越过孟桓擅自指使中枢堂下辖机构,否则与顾云况这等乱臣贼子何异。


    但情势紧急,刻不容缓。


    中枢堂及刑部必须当机立断地发布全国通缉令,同时快马传书给大梁西南汤乌郡郡守,要求他们将尤翩然与她麾下所有勾结黔蛮部之人,在靳城就地处决。


    尤翩然若敢反抗,她定会叫她九族血流成河。


    不仅是为大梁的颜面,更是为了上一世无辜丧命的靳城百姓。


    ……


    这厢孟砚梨满脑子都是尤翩然种种无耻行径,那厢顾云况竟与太皇太后相谈甚欢起来。


    其实上一世时,太皇太后始终很欣赏顾云况。


    太学院卢院正经由太皇太后一手提拔,顾云况又是卢院正的得意门生。


    因着这层关系,直到顾云况彻底暴露野心之前,太皇太后对他可谓赞赏有加。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天下皆知,前朝云氏礼佛,而今大梁重道。


    太皇太后更是为之痴迷,极为推崇道学。


    应元九年秋闱后,顾云况顺利进入来年二月殿试。


    他在诗赋中化用了许多道学典故,引得朝中议论纷纷。


    有那嗅觉敏锐的老臣表示,这位举子看似无意,实则刻意,所求大抵是为了引得太皇太后重视,能够顺利入职兵部。


    应元十年的兵部,大约七成部署出自淮水县陆家村,也就是太皇太后与陆达老将军的同乡。


    剩下两成,则出自唐猛老将军麾下。他的夫人陆萱,仍然姓陆。


    唯有一成来自秦州裴氏,也就是裴后的兄弟与外甥们。


    那会儿的兵部,确实由太皇太后一手遮天。


    顾云况投其所好,进而得以入兵部为官这步棋,倒也无错。


    朝中即使有人不喜这般谋算,却依旧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顾云况所有科目都接近满分,在那年诸多举子中一骑绝尘。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数张考卷水平稳定,看得出思维缜密,笔触老练。


    但他那时却年仅十五岁。


    对他寄予厚望之人,例如卢院正,只说这位新科状元将来大有可为,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自然也出现无数嗤之以鼻者,直言少年意气风发,怎知不会伤仲永。


    时光匆匆而逝。


    事实证明,卢院正果真眼光长远。


    顾云况的确如他所言,自入仕至今,称得上一句政绩斐然。


    如今太皇太后见着顾云况,不免暗自慨叹。


    他的出身,永远是太皇太后心头横亘的一根刺。


    若他并非云氏遗孤,而是大梁忠臣,与阿梨两情相悦,结为夫妇,也算一段佳话。


    凤印被孟桓取走一事,太皇太后虽然介意,但她只需略加思索,便能想明白幕后推手是谁。


    但她不敢确信顾云况所愿究竟是为向孟氏皇族投诚,还是只想骗取阿梨与孟桓信任,继而持续为云氏筹谋。


    直到顾云况亲口说出,他自请去往西南监军,远离长安朝政中心。太皇太后先前的疑虑,方才消散三成。


    太皇太后缓慢放下筷著,微笑道:“如此也好。”


    “有顾大人坐镇,想必黔蛮部终将成为大梁囊中之物。”


    不过:“圣上既已为你与阿梨指婚,不若等到正式礼成后,再出发得好。”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除却孟染竹外,大都舒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终于承认这桩婚事,至少不会再总想着取顾云况性命。


    经历此次西市之祸,孟桓顺利收回太皇太后凤印。即使他们祖孙二人面上依旧保持礼貌,但其实彼此都清楚,嫌隙已生,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和睦。


    对孟砚梨而言,她为顾云况求生,自然也算得偿所愿。


    唯有孟染竹抬眸扫视一圈,暗觉疲累。


    ……


    先前从李愈音那处了解西市之祸来龙去脉后,孟染竹向她表示:皇室权斗不休,所以他的父王早早迁往藩地,惟愿此生远离朝政,只做个闲散王爷。


    李愈音闻言,却像见到什么稀奇傻子般上下打量他数眼。


    接着颇为不屑地嗤笑出声,好意提醒孟染竹道:“所谓‘闲散’,不过是因为,蜀王他是先帝的幼弟,也是太皇太后的幼子。”


    蜀王得闲畅游四方,结交天下,归根结底仍要归功于母亲与兄长。


    若没有他们从皇室权斗以及刀光剑影里替他挣来一世无忧的和平,他何谈闲散。


    “高祖后宫中,邓贵妃和仇德妃,皆出自前朝官宦之家。”


    李愈音阅读过梁高祖相关史料记载,对梁高祖后宫诸多嫔妃,甚至比孟染竹还要更熟悉些:“她们都是在高祖打天下时,便遵循她们父亲的安排,带着其父部分兵力,下嫁那会儿还籍籍无名的高祖。”


    众人皆知,太皇太后与高祖是患难夫妻。


    可邓、仇二妃及其背后家族,又有哪一个不曾待高祖有恩。


    “邓贵妃所生齐王,仇德妃膝下的河东王与吴王,难道不是高祖之子,坐不得这个皇位?”


    李愈音一针见血,将孟染竹哽在原地,半晌都不知该回复她什么。


    只听得李愈音又道:“后来高祖患病,数年缠绵病榻。照顾他起居的傅婕妤,同样诞下淮安王。”


    淮安王的封地不是别处,正是大梁的龙兴之地,淮水县。


    高祖老来得子,喜不自胜。


    傅婕妤又恰好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若非高祖骤然离世,只怕还将有十数年岁月盛宠不衰。


    “敢问世子殿下,可知这其中利害?”


    孟染竹张了张口,始终一言未发。


    “倘若轮到她们中任何一位的儿子做皇帝,只怕蜀王尚未来得及抵达封地,大行‘闲散’之势,就已经丧命于长安城内的兄弟阋墙中。”


    话音未落,李愈音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登时变了神色。


    她向孟染竹行礼请罪:“世子殿下恕罪,下官并非当真诅咒蜀王殿下。”


    孟染竹长吁一口气,摆摆手道:“无妨。本世子不会怪罪李大人。”


    李愈音这才恢复面色如常。


    她看得出,孟染竹确实像孟砚梨那般,都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待人。


    因此她倒也愿意同他多说几句:“世子殿下看不惯太皇太后竟置今上性命于不顾。可曾想过她的目的究竟为何?”


    孟染竹默道:“是为了除去云氏,稳固孟氏权力。”


    李愈音哑然失笑:“难道世子殿下不姓孟?”


    孟染竹答得不情不愿:“我姓孟。”


    ……


    虽然孟染竹承认,李愈音言之凿凿,句句在理。


    他身为太皇太后之孙,确实不能不识好歹,否认老太太和皇帝大伯为他们蜀王一脉遮风避雨。


    但经此一次,孟染竹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他果然不适合留居长安。


    所以趁着眼下家宴,他刚好向太皇太后告辞:“皇祖母。等到凛清观落成,长公主殿下与顾大人婚事结束后,染竹也准备返回玉龙观。”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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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太皇太后仿佛正等着他这句话般,忙不迭地应声:“哀家正有此意。”


    孟染竹正疑惑,不知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太皇太后爽朗笑道:“顾大人前往西南必会经过蜀道。蜀道艰险难越,而你早已习惯往返蜀地与长安之间。左右你也会返回玉龙观,何不与他结伴同行,助他一臂之力。”


    孟染竹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本打算毫不犹豫地拒绝太皇太后,但一时却也没想出任何合适理由。


    老太太八成是想叫他寸步不离地监视顾云况,以免顾云况前往西南途中,又与云氏暗中勾结。


    她将怀疑抛在明面上,令他们二人都不得不接受。


    “下官,谢过太皇太后。”


    顾云况起身行礼,好像根本不通太皇太后背后深意般,摆出一副感恩戴德模样:“下官先前忧心,此次长公主殿下同去,如何保证她的安全。”


    他说着,卸下重担般垂眸笑道:“眼下既有紫笺真人一路相护,下官放心许多。”


    此话一出,别说孟染竹,连太皇太后都不免一愣。


    孟桓更是难掩震惊:“顾大人休要胡言。阿姊怎么可能离开长安。”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孟砚梨,向她确认道:“阿姊,此事你可与顾大人相商过?”


    孟砚梨闻言,急忙示意孟桓淡定些。


    她本也打算今晚告知太皇太后以及孟桓,她计划率军前往西南之事。


    顾云况倒是着急,生怕她反悔不去。


    此话一出,逼得孟砚梨骑虎难下。


    她将各处状况考虑得清楚:“现如今大梁边境诸多祸患中,高邑国势弱,不足为患。北兴国亦尚属可控状态。”


    “唯有黔蛮部山高水远,其内蛮夷也不曾有机会受过文明教化。他们杀人越货毫不留情,致使苗梁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谈及边境百姓,众人面上俱是一凛。


    太皇太后神情尤其沉重。


    她亲身经历过云氏政权末期的黑暗。


    年复一年数不尽的苛捐杂税压在肩头,根本不得喘息。突如其来的干旱饥荒,逼得淮水县各处乡野村落人人自危,陷入炼狱般境地。


    她也曾是一介普通百姓,心中自然忍不住念及那些深陷苦难的大梁子民。


    只听见孟砚梨接着说道:“今日午后,我已知会陛下。令中枢堂领衔刑部,发布了全国通缉令。同时派影卫队快马传书,通知汤乌郡郡守,将尤翩然与她麾下所有勾结黔蛮部之人,在靳城就地处决。”


    此事太皇太后虽有所耳闻,但尚不清楚具体情况。


    孟砚梨既已做了决策,她自也无需多加干涉。


    “尤翩然此人,哀家从未看出她有将领之才。”


    太皇太后不喜尤翩然,满朝文武皆知。


    在她考中武举状元当年,太皇太后便曾对梁文帝坦言:“身为武者,亦在考中武举前行走江湖数年,周身上下竟毫无一丝侠气可言,难掩市侩利己嘴脸。必定难堪大用。”


    后来,尤翩然大破黔蛮部。太皇太后亦曾劝说梁文帝,静观其变,不要立即对她大行封赏。


    是梁文帝否决了她的意见,只道:“母后明鉴。大破黔蛮部是前无古人的功绩。朕若冷待尤大将军,恐怕难平众议。”


    那时裴后已经离世多年,朝中大臣成天操不完的闲心,合起伙来联名上书,建议梁文帝将尤翩然纳入后宫。


    “臣等以为,倘若陛下直接将尤大将军立为皇后,于大梁而言,更是大喜之事。合该普天同庆。”


    别说病榻中的梁文帝被这些不识好歹的奏章气得病情加重,连太皇太后都为此犯了两个月头风,幸得御医所细心调理,方才缓过劲来。


    太皇太后当然也清楚之后发生诸事。


    好事者们见梁文帝无意,又打起顾云况的主意,直道尤大将军这等功臣,与丞相大人都是为大梁鞠躬尽瘁的忠良之士,他们二人年岁相仿,彼此又都尚未婚配,必成佳偶。


    尤翩然甚至还搬进了丞相府客院。


    就在众人以为丞相大人与尤大将军好事将近时,顾云况默不作声地搬进了阳和公主府。


    一时之间,舆论哗然。


    想起过去种种,太皇太后面上不禁带上一丝考究目光。


    阿梨这孩子她了解。


    身为大梁长公主,孟砚梨必然希望为大梁有所贡献,因此她亲自前往西南,是为了救当地百姓于水火之中,这个理由无需怀疑。


    但除此之外,她肯定也有私心。


    她策划前往西南已久,在今日下令处决尤翩然之前,她必然是因为不愿顾云况单独与尤翩然相处。


    太皇太后收回徘徊于孟砚梨身前的目光,状似无意般提醒她道:“阿梨。你自幼最远只去过洛阳,还总是呼朋引伴,一路游山玩水好不热闹。”


    但西南之行绝非游乐嬉戏。


    太皇太后说着,不免正色:“此去西南,山高路远。蜀道更是艰难不已。”


    “染竹和顾大人,包括随行诸位将士,他们都有武功傍身。你身为大梁长公主,若是给将士们拖后腿,未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