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我也要留下。”


    苏白容一脸认真，张红书既然愿意每年都给女儿寄钱，那么，她心里还是希望女儿过得好。


    “妈，我真的不想稀里糊涂就被人决定了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张红书面色复杂：“你……我帮不上你太多的忙。”


    “你先收留我两日，行吗？”苏白容满眼期待，“以后我会报答你，真的。”


    说着，她作势要跪。


    母女俩站在偏僻处，但远处也有人路过，苏白容这一跪，肯定会引得旁人看过来。


    苏白容承认，她这番动作带着逼迫的意味。可她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脱离糟糕的结局，若不能留在李家，城里的招待所没那么好住，在京城里露宿街头，当日夜里就会被抓住盘问。


    张红书当然不让女儿跪，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别这样，容我想想。”


    苏白容不放弃：“妈，你也不希望自己亲生的闺女读完了初中还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对不对？”


    “我带你去找媒人，五天之内，如果你的婚事没有着落，就老老实实回村，苏家拿了我的钱，没有好好对你，那是他们理亏，回头我写一封信……总之，不会再让你过以前的日子。”


    张红书见女儿没有执意要跪，心下松了口气，“先把你那个爷爷送走，我能收留你住几天，但苏家人不行。”


    苏白容明白其中道理，张红书再嫁了嘛，再大度的男人，都不会愿意看见她和原先婆家的亲戚勾勾缠缠。


    “我去跟五爷爷说。”


    苏大复和苏明华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墙角等着。


    苏白容抹了抹眼泪走过去：“爸，妈愿意收留我几天。”


    苏明华皱眉：“几天以后怎么办？”


    事实上，这几天还是苏白容自己争取的，依着张红书的意思，还想把她送回乡下。


    苏大复也满脸担忧：“到时你一个人回村？”


    他愿意跑这一趟，也是想为这丫头求一条坦途。如今只是暂住，前途未卜，怎么想都让人不放心。


    苏白容不想骗这位好心的长辈：“我尽量想办法留下。”


    苏大复点点头，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今儿回村已经迟了。明华，你给我找个地儿住，明儿一早我回就回，对了，写一封信让我带回去，不然，你爹娘问我要人，我没法交代。”


    苏明华点点头，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闺女：“你尽量别亲自到大杂院去找我，如果真的有事，去火柴厂，我跟守门的大叔打个招呼，他会帮你传信。你慧娟姨脾气不太好，又好个面子，你去大杂院，她会生气……”


    她一发脾气，他的日子就不好过。


    临走，苏白容到底没忍住，对着苏大复磕了个头。


    苏大复急忙扶她起来：“别这样，这么多人呢，我也是报答你，如果不是你，豆丁就危险了。”


    叔侄二人走了，苏白容才走到围墙下。


    张红书从头到尾没有靠近苏明华，更别提说话了。


    “你爸那边过得如何？”


    苏白容轻咳了一声，这对夫妻俩进城后离得不远，中间转一趟车，连半小时都不用就能到对方家里。瞧这样子，只知道对方大概的近况。


    “慧娟姨给我们倒了碗水，然后就走了。”


    张红书皱眉：“这么小气？你吃饭了吗？”


    苏白容点点头：“爸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面的，我不饿，麻烦您先收容我住一宿……我打地铺就行。”


    “你是我闺女，不用这么客气。”张红书拉着她的手，“纺织厂的人不知道我前头嫁过，也不知道我有女儿，但你李叔知道我前头的事，留你住几天应该不难，就是厂里人肯定爱打听。家里人多，他们可能会给你甩脸子。”


    说到这儿，又叹口气，“我护不住你，真的不赞同你留在城里。”


    苏白容不置可否，不管是回苏家，还是去张家，照样要看人脸色。


    母女两人重新回到筒子楼里，方才带路的老太太正在喝茶，看见二人进门，问：“丫头，你叫什么名儿？”


    苏白容自来熟，上前帮她添茶：“奶奶，我姓苏，苏白容。”


    高桂花面色复杂，看到儿媳妇把人带回来，她就猜到这丫头要在家里住，这年头，家家的粮食都紧张，谁也不愿意家里平白多出一口子来。


    不过，只看这丫头的穿戴和气色，就知道她在乡下的日子很艰难，这么多年都没进城来找，如今突然来了，多半是在乡下过不下去了。


    高桂花是城里人，却不代表她不知道乡下的那些污糟，城里丧良心的人家都能拿闺女换一个好价，乡下人只会更过分。


    “以后有什么打算？”


    高桂花问的是儿媳。


    张红书没有隐瞒：“白容是初中毕业，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工作。”


    高桂花摇摇头。


    张红书知道女儿年纪小，见婆婆的模样，忙道：“这丫头有成算，进城时改了岁数，可以结婚了。”


    高桂花惊讶：“啊？”


    “妈，您有合适的人选么？”张红书没说收留女儿五天的事。


    从相看到结婚，五天怕是办不好。婆婆不问，她就装傻。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瞬间来了好几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张红书的男人李启林，后面跟着俩孩子。最后又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张红书起身：“白容，这是你李叔，快喊人。”


    苏白容喊了一声，就听张红书说起后面的三人：“那是你大哥，还有你弟弟和妹妹。”


    大哥李青松，妹妹李青雪，最小的弟弟是李青枫，两人是龙凤胎。龙凤胎是张红书亲生的，比苏白容小两岁，今年十五。


    但李青雪的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李青峰比她还高半个头。


    苏白容乖乖喊了人。


    一家子面面相觑，李启林将门关上，板着脸听张红书解释，大概是他面色过于严肃，张红书保证了最多收留女儿几日，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还是会送苏白容回乡下。


    苏白容一直在暗暗观察几人的神情，乍一看，这些人虽不高兴，却不像苏家那样恨不得立刻把她撵走。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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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跟青雪挤一挤吧。”


    李青雪嘟了下嘴，不愿意都写在了脸上：“她那么脏……”


    “我带她去洗。”张红书刚才就在找小女儿的衣裳，好在两个丫头身量差不多，很快就找到了一身李青雪新做的衣裳。


    李青雪看见衣裳，跳了起来：“妈，那是我的衣裳，我还没穿过呢。”


    “回头再给你做。”张红书怕女儿闹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严厉。


    哪怕她在大女儿身上没少花钱，可孩子才一岁她就走了，大女儿这些年是真的吃了不少苦，她虽觉得闺女找上门来是个大麻烦，心里却还是难免有些愧疚。


    李青雪气哭了。


    苏白容见状，立刻取出自己的衣裳：“我有衣裳，就是有点旧……”


    “收着吧，乡下衣裳城里不时兴，走在街上，人家跟看猴子似的……这不是客气的时候。”张红书拿小女儿的新衣也是有考量的，大女儿在乡下养得面黄肌瘦，也就五官还算精致，不然，真的没法见人。


    再穿一身破衣烂衫跑去相看亲事，嫁得出去才怪。她扭头跟小女儿讲道理，“这是你姐，她一身破破烂烂的，走出去也丢你的人，对不对？”


    这番话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除了去洗漱的兄弟俩，高桂花母子都听见了。


    李启林出声：“青雪，别哭了，你那么多的衣裳，不差这一身，让给你姐姐。”


    一张嘴，就成了让。


    本来是可以借的，在当下，借衣裳相看亲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李家气氛压抑，张红书一直到筒子楼里都渐渐安静了，才带着苏白容去了筒子楼里的水房。


    水房每天早晚都要排队，跟打仗似的，想要不挤，只能错开人最多的时候。张红书对女儿愧疚，也愿意收留女儿几天，但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外人解释，干脆能避则避。


    李家总共是三张床，三间房。


    夫妻俩睡一间，另一间房里的上下铺住了高桂花和兄弟俩。


    高桂花年纪大了，睡的下铺。


    李青雪一个人住客厅，客厅本就不大，只支了一个小床。她气鼓鼓的睡在外面，几乎挂在床沿上，不愿意靠近苏白容。


    苏白容劝她：“进来点，小心滚地上去。”


    “不要你管。”李青雪气呼呼的：“你要是真替我着想，就睡地上去。”


    “有床不睡睡地上，你看我傻吗？”苏白容闭上眼睛，“我从受伤后，经常昏迷，昨天我怕出村不顺利，一宿都没睡，我要睡了。”


    房间小，隔音也差，苏白容边上还有个人，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闭眼睁眼就天亮了。


    张红书早上起来做饭，厨房在走廊上，但东西都放屋子里，做个饭要进进出出好多趟，苏白容在她第二次出门时就醒了。


    “妈。”


    “醒了就起吧，吃了饭我带你出去走走。”张红书提醒，“把头发梳成辫子好看点。要是不会，你就先去昨天的水房洗脸，完了我帮你梳头。青雪，把你的口红借给姐姐涂。”


    正在穿鞋的李青雪瞬间炸了：“我不干。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