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书自然有拿捏女儿的法子，她拿了个小盆儿进屋装米，随口道：“你想长期跟你姐姐一起睡，那不借也行。”


    李青雪：“……”


    “太欺负人了，表姐送我的口红，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她一边哭，一边从床尾的箱子里掏出了口红。


    苏白容伸手接过：“以后我还你。”


    张红书所谓的出去走走，应该就是带苏白容去相看。


    “你能还我一支？”李青雪满腹怨气，“这是国外买来的，一般人都见不着。”


    苏白容若有所思，苏明华好像说过，李家有一门很拿得出手的亲戚，愿意送李青雪口红的表姐，应该就是出自这家。


    不过，这和苏白容没有太大的关系。


    苏白容不愿意被苏家人安排下半生，所以想方设法进了城，但她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也没有非要攀附贵人的想法。


    李家的早饭简单，一人一碗加菜的面糊糊，张红书手艺不错，糊糊煮得又香又软，半锅糊糊，一人一碗就分完了。


    吃完饭，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高桂花带着两人出了纺织厂，直奔国营饭店。


    打扮过后的苏白容脸色还是蜡黄的，但穿戴一新，五官又精致，倒也没有了那份土气。


    三人坐着靠窗户的桌子旁，高桂花小声道：“今儿约了三个人，九点来的叫刘大柱，今年二十二，在废品站做临时工，也是乡下来的，他现在是住姨母家里，不过，他这个姨母没有儿子，估计是想要他养老。”


    当下的人都准时，九点还差几分钟，门口就来了三个人。一个衣着考究的妇人走在最前，年纪和张红书差不多，另外一位大娘是媒人，最后才是个矮矮壮壮的青年。


    随着三人走近，苏白容能感觉得到他们看过来的那种挑剔的目光。


    “这是大柱，在废品站上班。”


    媒人笑眯眯说完了刘大柱的身份，高桂花也说了苏白容：“这丫头从乡下来的……”


    她准备先抑后扬，乡下的姑娘能读到初中毕业的很少，这也是苏白容除了容貌外，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点。


    结果，刘家人不给她扬的机会。


    “乡下来的也不要紧。”刘大柱的姨母挑剔地上下打量苏白容，“我给大柱娶媳妇，不看女方的工作，只看是否会照顾人。白容是吧？你会做饭吗？我这个人口味怪，南北方的菜色都喜欢，你会做哪些菜？”


    苏白容：“……”


    这是来面试保姆的吧？


    刘大柱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几，又有些壮实，长相嘛，能说不丑。当然了，苏白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她得靠结婚留在城里，没有挑剔的余地。


    高桂花认为，乡下连油盐酱醋都凑不齐，苏白容又是初中毕业，做饭的活儿多半轮不到她，那么，应该不大会做饭。


    “白容虽然是乡下来的，但读完了初中，学东西很快，成绩特别好。如果不是她家里人不愿意供，肯定能考上中专。”


    苏白容：“……”


    吹牛了哈！


    中专可不好考，中专毕业包分配，当下分配的工作可都是铁饭碗。一个准中专生，含金量很不一般。


    她没说过能考上中专的话，凭她当然可以考上。可苏大丫吃不饱，平时还要干那么多活，成绩是好，却不能保证一定能考上。


    当下中考要另交一笔费用，苏文玉读书成绩一般，考了也是白花钱，她不考，苏大丫自然也没有中考的机会。


    乡下姑娘没钱参加中考也算正常，果然，刘家姨侄俩脸上的不情愿瞬间少了许多。


    “太瘦了，又长得丑。”刘大柱语带挑剔，“估计生不出儿子来，你能保证三胎之内生出儿子吗？”


    这要不是一九六九年，苏白容绝对会叫他滚！


    高桂花人老成精，很想促成这门婚事，哪怕刘大柱说话不合适，她并不生气，笑道：“年轻人就是会开玩笑，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怎么保证生得出孩子，还要保证生几胎……”


    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乡下比咱们城里要更苦些，又重男轻女。白容太瘦，那是饿的，养养就好了。”


    几个大人起身出门，留来刘大柱和苏白容单独相处。


    这会儿国营饭店里只有两三张桌子上坐着人，刘大柱小声道：“我小姨对我挺好，但她有亲生的闺女，你嫁给我之后，在家好好伺候她，要比她亲生女儿更贴心，保证她百年之后把房子留给我们。”


    苏白容：“……”


    可真会想。


    多数人在亲生的女儿和外甥中，肯定都会选择把房子留给闺女。少数人才会选择外甥，听刘大柱这话，他姨母肯定很疼女儿，不然，也不会让未来的媳妇跟人比孝心。


    “人家有女儿，房子轮得到你？”


    刘大柱觉得这话特别刺耳，但这也是事实，他板着脸道：“我表姐的奶奶瘫痪了，需要人在床前端屎把尿，表姐干不来这活儿，房子在老人家名下，你把老人家伺候好了，我们的机会很大。”


    苏白容：“……”


    哪里来的机会？


    且不说刘大柱进城后图谋别人家产这件事情道不道德，只房子是人陈家的，陈家又不是没有后人，老人家再糊涂，也不可能把房子留给刘大柱一个外姓人吧？


    房子如果是他姨母的，那还有一点机会，房子是陈家人的……大白天的，他在这儿做什么美梦呢？


    还有，刘大柱这是娶媳妇，还是找丫鬟？


    “如果不是图有个人照顾老人家，我压根就不会来相看一个没有工作又没有房子的女人。”刘大柱语气挑剔，“彩礼三块，你得带回来，嫁妆嘛……你拿五块，不然我面子上不好看，进门后勤快点，把老人家照顾好，我再给你领一点火柴盒回来，一般人可拿不到。”


    说到最后一句，他一脸得意。


    苏白容一脸麻木。


    她是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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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诚意才坐到了现在，可先要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要给全家做饭洗衣，要糊火柴盒，还要尽快生孩子。哦，对了，还得争宠。


    最重要的是，刘大柱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两人还没结婚，他就一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态度，结了婚，估计得把他当祖宗供着才行。


    苏白容深吸口气，问：“你喝酒吗？打人吗？”


    刘大柱一愣：“这……你勤快点，有点眼力见儿，我打你做什么？”


    苏白容想骂人了，狗东西居然还打人。


    这不行！


    “刘同志，我们不合适。”


    刘大柱惊讶：“你看不上我？”


    苏白容反问：“难道你看得上我？”


    “那倒也是。”刘大柱起身，眼神蔑视，“我就不该来，读过书的女人，就不是能踏实过日子的。还看不起我呢，又瘦又干瘪，身无二两肉，我倒要看看，你能嫁个什么货色？”


    苏白容一脸严肃：“刘同志，你思想很有问题啊，听你这话里话外，分明看不起女同志。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必须要给我道歉！”


    “对不起。”刘大柱并没有和她争论，嬉皮笑脸道了句歉，扭身就走了。


    张红书婆媳俩进来，脸色也不太好。


    苏白容才知道，刘大柱每个月十八块的工资，得往陈家交十五，因为他工作是陈家给的，八年后，这份工作才属于他。


    “怪我没有打听清楚。”高桂花一脸自责，“我以为他姨母图他养老，没想到是卖了工作给他。”


    临时工不分房，城里各个厂里房子都很紧张，正式工都不一定分得到房子。


    陈家人卖工作的条件这么苛刻，可见他们对刘大柱没有什么情分，回头再看刘大柱的那些打算，简直跟小丑似的。


    苏白容看不上这个人，人品就不行，总想着图谋别人家的东西。


    “奶，不怪您。”苏白容深吸口气，总共三个人，矮个子里拔高个，总能挑出个像样的。


    “下一个几点到？”


    “快了。”高桂花小声道，“这个是咱们纺织厂的工人子弟，同样初中毕业，家里兄弟四个，长辈放了话，谁先生孩子，谁就接工作，对方也急着结婚，你若是能进门就有孩子，什么都好办。”


    苏白容哑然，忍不住问：“如果怀不上孩子没抢到工作呢？”


    “那就得下乡去。”高桂花无奈，“对方没满二十，领不到结婚证。到时，可能你也得跟着去农村。”


    苏白容：“……”


    这能行？


    “为何是先生孩子的接工作，对方家里很缺孩子？”


    兄弟四个，还怕生不出孙子？


    张红书也觉得这很不靠谱，叹气：“人多，坑只有一个，可不就得比一比么？不然，给谁不给谁的，做父母的也为难。”


    苏白容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脱口道：“别是家里太穷了说不上媳妇，故意以此来骗媳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