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容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大杂院里的人。


    她不主动喊人，但大杂院众人特别热情，都在和她打招呼，估计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喊的是小苏。


    称呼而已，苏白容并不在意。


    不过，这个称呼被孔慧娟听到可能会不高兴。


    毕竟院子里还有一个老苏，一喊小苏，众人肯定就知道她是苏明华的女儿。


    回到家，苏白容在院子里洗手洗脸，两人坐下来吃了早饭。


    祁尘东似乎不爱说话，苏白容吃完后自觉去洗碗，洗完了回房，看见祁尘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一本书。


    苏白容试探着问：“你病得这么重，天天去茅房？”


    “嗯。”祁尘东伸手一指隔壁，“起不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解决。”


    大杂院的各家夜里几乎都不去茅房，多数早上起来倒尿盆。苏白容刚才还碰到了不少端着盆的人，她觉得新奇，众人却都习以为常。


    祁尘东想到什么，放下了书，微微皱眉。两人睡一个屋，又不是真夫妻，以后他想在房里解决，怕是不太方便。


    果然，娶媳妇就是麻烦，好像冲动了。


    “走吧，去给你买衣裳。”


    卖料子便宜，拿回来自己做，若是遇上手艺好的，不比买来的成衣差。


    可苏白容不会做衣，她临出门问：“院子里有会做衣裳的人么？”


    “有。”祁尘东看她一眼，果真是乡下来的姑娘，处处都想着节省。


    “可以买成衣，买回来过水就可以穿。”


    苏白容沉默了下：“你那份工作，我可以接么？”她急忙保证，“我跟你买，不白要，以后我每个月一半的工资还给你，一直到还清为止。”


    黑市之类的，她不想去闯。


    她一个长在红旗下，连小偷小摸都没有干过的人，实在干不了这活儿。


    祁尘东笑看着她：“好！那是一份文职，你干得来吗？若是不行，就只能下车间，火柴厂的车间会弄得人灰头土脸，你怕不怕？”


    苏白容无奈：“我种过地的人，你问我怕不怕埋汰？春上天天挑粪，干上一天，人跟从粪坑里捞出来似的那么臭。火柴厂再脏再累，还能赶得上挑粪？”


    因为苏大丫从小到大都在干脏活重活，苏白容很有一把子力气，就是身子有点虚，还得再养养。


    两人有说有笑，刚好遇上周甜母女出门。


    周甜也在火柴厂上班，她主动和祁尘东打了招呼。


    苏白容假装不知道周甜的心思：“周同志这是去上班？”


    周母姚桂琴打了个哈哈：“我们出去走走，有个亲戚来，家里不好招待。你们先走，我们还有点事儿，得磨蹭一会儿。”


    苏白容没有多想。


    两人出了门，祁尘东看她无知无觉：“周甜应该是去相亲的。这一年来她没少相亲，都没成。周婶有点迁怒我们。”


    “是你！不是我们。”苏白容纠正，又问：“你那姨母今儿会来么？”


    “会。”祁尘东眼神里带着抹讥讽之意，“他们早已把我的房子钱财和两份工作都当做自家的东西，如今多了个你，她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怕不怕？”


    苏白容摇头：“不怕。”


    难道还能有被赶回乡下嫁给一个瘫子可怕？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说话声音不大，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有说有笑。当下夫妻俩走在街上都不会拉拉扯扯，二人这样，已经算是感情好了。


    遇上附近几个院子的熟人，都会打趣祁尘东几句。


    祁尘东出门带着个包，包里有喜糖，遇上比较熟的，就会送几颗糖。他先带苏白容去了火柴厂，找到其中一个姓刘的副厂长。


    “这是我媳妇，我想让她接我妈留下来的班。”


    刘厂长颇为意外：“你小子眼光那么高，介绍那么多你都不满意，都没听说呢，你就结婚了。”


    他打量了一眼苏白容，这丫头除了五官精致些，完全比不上原先被祁尘东拒绝的姑娘，肌肤蜡黄，人还瘦。


    “有毕业证吗？”


    苏白容知道在这城里中专毕业证最好用，次一等是高中毕业证，初中毕业只是勉强够用。她忙点头：“有的。”


    刘厂长颔首：“余同志当年是文职，你跟着做文职吧，能算账吗？做会计行不行？”


    苏白容忙不迭点头：“行的行的。”


    祁尘东想了想：“我妈原来看库房，要不，先让她看库房？”


    刘厂长顿了顿，点头道：“也行！我这边出个条子，你先去转粮油关系。对了，你哪个学校毕业？”


    “白山大队的初中。”苏白容知道，乡下人想要进城找份工作很难，但无论去哪儿都要有介绍信，来历必须清白，想瞒也瞒不住。


    刘厂长一愣：“乡下来的？初中？”


    苏白容点点头。


    刘厂长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祁尘东：“看库房嘛，初中也够用了，会计可能不行。你们得回去一趟，把粮油关系转来。给你们三天时间，能不能办好？”


    必须能啊！


    苏白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紧接着又和祁尘东一起去了火柴厂的办公室登记，领了厂服和库管员的牌子，只是火柴厂的房子紧张，只能和工人一起住八人间。


    就这，还没有多余的床。听说苏白容不要住处，人还松了口气。


    火柴厂福利不错，连鞋子都有。


    走出火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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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不停地看手里拎着的厂服，又时不时看一眼祁尘东。


    祁尘东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笑了：“怎么了？”


    苏白容很激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袖子。“祁同志，你真的是我的贵人，以后千万别跟我客气，但凡需要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拍着胸脯保证，“还有，这工作我不白要，文职多少钱一份，回头我都还给你，只是……可能要几年才还得完。”


    祁尘东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心下好笑，原本想说让她一个人回白山大队，忽然发现他今日走了这半天的路，居然不怎么累，完全没有往日那种眼前阵阵发黑随时都会晕厥的难受劲儿。


    可能，她也是他的贵人。


    两人先去百货大楼买了东西，苏白容新得了两套衣裳，但凡她多看一眼，祁尘东就会买下，他那包里掏了不少钱和票出来，好像个百宝箱，似乎什么都能掏出来。


    二人大包小包回十八号院子时，已是下午两点，早饭是七点多吃的，期间吃了两个包子，饿倒是不饿，也该做晚饭了。


    刚进院子，赵建平的娘就对着祁尘东眨眼睛：“你姨母来了，正在里头跟人聊着呢。”


    说祁尘东不懂事，不让人放心，被一个乡下丫头给骗了。话里话外，对于祁尘东不让他们家的人搬过来一起住的事很是不满。


    苏白容手里拿着不少东西，最得她欢心的是那两套厂服，闻言气势汹汹走在了前头。


    得了祁尘东这么多好处，总算到了用上她的时候……这么好的老板不好找，她得为老板拼命！


    “姨母？”


    苏白容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个陌生的妇人，年纪和孔慧娟差不多。


    余秋兰一眼看到了那个乡下丫头，皱眉道：“果然不是过日子的人，出门买这么多，尘东啊，过日子要俭省，不能由着媳妇乱来，照这种花法，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有遭不住……”


    祁尘东笑了笑：“姨母，她不要，是我非要给她买。这是我媳妇，我有钱不给她花，留给谁花？”


    余秋兰不满意：“我是为你好。你这身子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其实你现在不成家也行，想生孩子估计也难……做人要留个心眼，万一哪天你睡过去醒不来了，家里的东西……”


    苏白容简直服了，这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祁尘东还没死呢，她就在防着这些东西落到外人手里。


    还有，苏白容再次确定，这女人没把她当一回事！


    还当着她的面呢，装都不装了。


    “怎么办呢？”苏白容微笑，“姨母，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要不要把证给你看看？”


    余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