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真闻言，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你想嫁人了？”


    李晚：？


    “说六爷的事，怎么扯到奴婢身上了？”李晚不满道，“再说了，我还小呢，不着急。”


    慕容真继续低头看书：“我现在一无功名，二无长处，成亲之事，亦为时尚早。”


    李晚趁机给他洗脑：“六爷明年参加春闱不就有功名了？有了功名总可以说亲了吧？”


    就是不知道，到那时候还来不来得及。


    “春闱？”慕容真指尖翻过书页，看了她一眼，“说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李晚这才猛然想起，她还肩负着让院子里那棵枯树开花的艰巨“使命”。


    事业、感情还得帮他两手抓，光想想就觉得好命苦。


    这，就是小说作者的责任感么……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晚在心里哀嚎。


    慕容真见她这副表情，放下手里的书，同她道：“早知今日犯难，当日又何必信誓旦旦？”


    “谁说我犯难了？”李晚看了眼天色，找来蜡烛把屋里的灯都点上，一面说道，“我去让人传饭，六爷赶紧洗了手歇会儿吧。”


    晚饭过后，李晚收拾了被褥在碧纱橱守夜，两人各有心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慕容真依旧拣了几样早点，命李晚一同坐着吃了。朝食毕，慕容真漱过口，李晚立刻奉了杯热茶上来，她正欲开口，却听慕容真率先说道：“一会儿我要往伯母那去一趟，你就不必跟着了。”


    李晚顿了一下，问道：“既如此，奴婢能出去一趟么？”


    慕容真抬眼看她：“你有事？”


    李晚点了点头：“昨儿六爷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之间的约定我虽已心中有数，却也不好整日在屋里坐以待毙，总得出去试试我那法子可不可行。”


    慕容真神色一愣，倒也没说什么。


    他前脚出了十方斋，李晚后脚便回房翻出了余老夫人上回赏她的首饰盒，她在里面挑出一支金钗，两枚银锭，用手帕仔细地包了两层，揣进一个半新不旧的棉布手袋里。


    拍了拍袋子里的东西，李晚这才将其套在腕上，独自出了门。


    慕容真在云鹤苑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大夫人看着他，心中虽诧异，但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她温和开口：“这两年你屋中伺候的人的确是少了些，我原以为是你清静惯了，再者，以往你身边的人皆是婆母安排，我也不好从旁插手，如今既然你自己提了，那我便依你的意思，给你屋里再添些人。”


    说着，她想了想：“咱们府上只你和瑾儿哥俩，那我便照着瑾儿屋里的人数再给你添上两个二等丫头，五个三等丫头，再加三个小厮，如何？”


    “倒不必如此麻烦，”慕容真淡淡说道，“不拘人数，伯母只需派几个老实本分肯做事的下人即可。”


    “祖母安排的人手虽伶俐，但正因他们是祖母安排，有时候倒要我去敬着他们，祖母年纪大了，我也不好拿这等小事扰了她老人家的清静，是以，只能厚颜来求伯母。”


    “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夫人眉头微蹙，嗔他道，“什么求不求的，我如今掌着这个家，这些事便是你不说我也该替你安排了才是，如今倒教你巴巴地上门来，可见是我这个做伯母的疏忽了你。”


    “往后有什么事，或是屋里缺了什么，你只管遣了人来告诉我，不用怕麻烦。”


    慕容真垂眸应道：“是，多谢伯母。”


    大夫人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声。


    话已说完，慕容真起身要告辞。


    大夫人站起来，叮嘱他道：“明儿上巳节，你祖母的意思是，咱们一家老小凑一块吃个饭，你记得别上外头淘气，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让厨房做了来。”


    末了，又加了一句：“得空，去瞧瞧你母亲。”


    慕容真一一应下，大夫人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又叮嘱了一些话，这才放他去了。


    待折回屋里，大夫人让尺素叫了惠姑进来，同她道：“你去挑几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和小厮，送到六爷院子里。”


    仔细一想，她补充道：“挑的这些人模样倒是其次，也不拘多伶俐，只要老实听话就行。”


    “奴婢省得了。”惠姑自领命而去。


    尺素给大夫人添了杯热茶，见惠姑出去了，这才说道：“这两年老夫人送了多少人到十方斋，要什么模样身段的没有，六爷却从未领过情，这次不知怎地，竟想起来跟夫人要人？”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神色略显疲惫：“不管他有什么缘由，既然开了口，我总不能拒绝人家，否则传出去，倒要说我苛待他了。”


    “夫人掌家不易。”尺素低着头，犹豫道，“只是，这件事是不是要先问问老夫人的意思？若让她误会了夫人，岂不给夫人添麻烦？”


    大夫人皱起眉来：“有什么可误会的？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怎么对待自家孙儿是她的事，但要叫我似她那般，我自问没有那样硬的心肠。”


    见她神色间显出厌烦，尺素忙轻抚她后背：“奴婢知道，夫人还在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这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六爷如今不也好好的么？”


    大夫人声音忽然拔高：“正是因为如此，倒教我更加愧对于他了！”


    她平息了片刻，冷声道：“这些人防他，倒比防贼还甚些，一家子骨肉，对着这样一个身世凄苦的孩子，没有半分怜悯不说，背地里还净出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不光算计他，竟连我也算计进去了！以为叫他与我生了嫌隙，就能让我捏着鼻子答应他们将慕容瑾养在膝下，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尺素没敢接这话，只轻轻给她顺气，待她静下来，这才说道：“便是不理会老夫人的意思，这事夫人还是得与老夫人通个气儿，省得将来她拿此事诘问夫人，倒平白给自己惹气。”


    大夫人按了按眉心，疲倦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便往福寿堂去一趟。”


    她带了尺素，一路行至福寿堂，在门外一改疲色，勉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才让尺素掀了帘子。


    屋里，老夫人似乎正在和人说话，听到她来，忙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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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下去了。


    那人朝大夫人一福，大夫人面色顿了顿，这才浅浅点头。


    她将慕容真要往屋里添几个下人的事说了，也不看老夫人是何脸色，只说道：“也不知他这几日是不是转了性子，以前从未听他向我要过什么，便是我们主动给，他也是推拒更多，不承想今日竟巴巴地求上门来，我也不好不应，便按着他的要求拨了人过去。”


    老夫人一颗一颗捻着佛珠，半晌没说话。


    过了片刻，她轻哼一声：“他这番变化，我倒是知道缘由。”


    “你可知，他前段时日求着我，讨了她母亲跟前的一个丫头过去？”


    大夫人点头道：“有所耳闻。”


    老夫人觑她一眼，说道：“你这番助他，将来怕是要后悔。”


    “他如今不仅转了性子，拜那丫鬟所赐，他竟都开始读书了。他要是参加明年春闱，又得了名次，两年前的事就会不攻自破，到那时，外面的人该如何议论你？”


    大夫人脸色一白，她垂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了没有发作。


    “当年那件事，他可是生生挨了十五杖。”老夫人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毫不在意道，“你要知道，若教他袭了爵位，于你可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一个有过节的侄子和自己丈夫的亲儿子，还用我教你哪边更亲吗？”


    “事已至此，你与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若不身败名裂，瑾儿就没有机会，若瑾儿不能袭爵，你们一房和我这把老骨头都得被他踩在脚下。”


    “所以，”老夫人肃容开口，“你与亥儿抓紧时间商量一下，择个吉日，把瑾儿记到你的名下。”


    大夫人死死攥着手里的罗帕，手背上青筋毕现。


    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微颤：“儿媳自知无能，不能给慕容家生下长房嫡孙，可此事并非只这一个法子。”


    她站起来，朝着老夫人跪下，含泪道：“儿媳愿意从族中挑选男孩，过继到我和老爷膝下，将他作为嫡子抚养长大。”


    老夫人摔了佛珠，伸手指着她，满面怒容：“怎么，瑾儿就那么不入你的眼？！”


    “婆母！”大夫人流着眼泪，脊背却依旧挺直，“婆母怎么就不替儿媳想一想？瑾儿今年已经二十，又自幼在他姨娘膝下养大，于我哪有半点情分？！更何况，田姨娘尚且健在，将来难道要我处处与田姨娘让步？若是如此，倒不如让儿媳下堂，好让老爷抬她为妻！”


    “你！”老夫人一拍桌案，脸上皱纹拧起，“你心胸竟如此狭隘！”


    大夫人咬牙道：“婆母此话，儿媳不认！从族中挑选嗣子，已是儿媳让步，便是为家族计，瑾儿也不是最好的人选，婆母明知，挑起家族重担最好的人选，是真儿！”


    “啪！”


    一只官窑茶盏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碎裂的瓷片崩到大夫人身上，险些划破她身上的锦衣。


    老夫人沧桑的面孔几近扭曲，浑浊的眼睛里盛着骇人的光。


    “便是我慕容家的男儿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他来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