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池楚浠吩咐紫珞去请周盛乾的，紫珞悄悄去见她时，她说今晚若到时辰了没回青萝居，便取玉佩找周盛乾。


    紫珞的心一晚上都很忐忑，她最终还是去找了太子。


    也不知算不算赶得及时，池楚浠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太医说能活下来。


    方才太医想尽办法给她催吐，好歹吐出来一些。


    陈昭仪也有太医救治，但她吃的分量比池楚浠多，毒性吸收得更多，她根本无法再配合太医将食物吐出来。


    两个太医守在床前唉声叹气。


    褚逸将刚抓来的宫女绿衣扔到周盛乾面前。


    “毒菇是她兄长从宫外运来的，此兄妹二人协助刘德海毒杀他人。”


    绿衣跪在地上，眼睛通红。


    “请太子殿下明鉴，奴婢与阿兄均不知情，阿兄根本不知菜篮里有毒菇。”


    绿衣向来胆子小，这会儿被架着扔到太子面前她早就立不住了，整个身体都发软像要瘫了。


    褚逸冷声道：“他每日往宫中运菜怎会不知毒菇就藏在菜里，你唬谁，再不老实交代有的你苦头吃。”


    一把刀猛然架在了绿衣脖子上。


    她哆嗦了几下，眼泪止不住地流。


    “奴婢与阿兄真的不知情！”


    绿衣匍匐着往地上一拜，虔诚得很。


    褚逸吩咐：“苏澜，速去将她阿兄带来大理寺。”


    绿衣嘴里喊冤，她已经给太子行了三个大礼了。


    紫珞在一旁抹着眼泪，对绿衣道：“这几日我家娘子与你那般要好，你竟也残害她。”


    “你明明知道哪里有毒菇，还不告诉她，你明知她靠近刘德海会死，你却什么也不说……”


    绿衣带着哭腔道：“奴婢真的不知。”


    “奴婢不知，奴婢冤枉。”


    绿衣又磕了个头。


    紫珞一直守在池楚浠床边，一刻也不敢放松。


    太医张槿之道：“催吐及时，她不会有性命危险，只不过毒性会在体内残留许久，怕是没那么快醒来。”


    紫珞道：“辛苦张太医，需怎样保养才好？”


    张槿之道：“我先给她开个方子，你每日熬药让她喝下，好好将养着身体，总会好全的。”


    紫珞抹抹眼泪：“好。”


    陆逍赶来时张太医还在，绛雪轩的宫人和孟青棠派去的人都吃了沾染过毒菇的晚饭，太医这会儿还在挨个看诊。


    张槿之见着陆逍时有几分惊讶，这刑部的陆大人怎会也来探望。


    陆逍逮着张槿之问：“可能恢复？一定要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张槿之道：“陆大人不必担心，多花些时日就能养好。”


    陆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紫珞，见她这会儿眼睛还红着，想来是害怕得哭过一场了。


    张槿之疑惑地问了句：“陆大人与池娘子相识？”


    一个在刑部，家中都是做官的，一个只是普通县尉的养女，看起来似乎关系匪浅。


    陆逍道：“老熟人。”


    张槿之淡淡地哦了一声。


    池楚浠第二日便有了些精神，她喝过药就要去大理寺。


    紫珞赶紧拦住：“娘子身体还没好，多休息要紧，褚少卿会把案子办妥。”


    池楚浠唇色有些淡淡的，她道：“我去看看绿衣，有事想问问她。”


    紫珞道：“她有什么好看的，她明知刘德海是杀人凶手，还做他的帮凶。”


    池楚浠依旧往大理寺去。


    苏澜见着池楚浠时有些惊讶，她领着池楚浠去牢里见嫌疑人。


    “你好得挺快，隔壁陈昭仪到现在都没醒，太医说怕是要做个活死人。”


    池楚浠道：“刘德海备下的毒药分量不够，他只备了陈昭仪的，而我是意料之外。”


    “为了保证陈昭仪死，喂到我嘴里的就少了，或许他也没想到换了品种的毒菇竟没把我毒死。”


    来到地牢，苏澜指着前方道：“他们两兄妹关在这里，你有什么就问，我在一旁等你。”


    池楚浠朝他们走去。


    绿衣远远的就看见了她，已经来到边上等着了。


    “池娘子，对不起……”绿衣看着她道。


    池楚浠走近几步，与她面对面。


    “刘公公是为德妃复仇，当年德妃畏罪自杀，殊不知导致织绣房二十几人惨死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陈昭仪是迫害德妃的人之一。”


    “绿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阿姐是怎么死的了吗？”


    绿衣的面色看起来很是憔悴，面颊已经凹陷出阴影，和前两日大不相同了。


    她带着些许哭腔道：“我不知。”


    “你不知？”池楚浠道。


    “我真的不知。”绿衣说着，身子竟难过得颤抖起来，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池楚浠又问：“你阿兄帮刘德海运毒菇一事你也不知？”


    “我也不知……”


    绿衣说完，小声啜泣着。


    池楚浠顿了顿，又道：“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情？”


    绿衣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往地上跪去，哭得伤心欲绝。


    “池娘子，我真的不知情……”


    池楚浠在她面前站了片刻，缓缓道：“知道了。”


    她走向绿衣兄长这边，只见这个男人默默地垂着头，好像知道池楚浠要问什么，便道：“小的也不知情，不过……”


    他抬起头来看着池楚浠：“不过小的曾答应了帮刘公公带东西，他说是别人家的菜让我顺路捎进来，我没多想，就给带进来了。”


    池楚浠顿了顿没说话。


    兄妹俩都把自己撇干净，只要不承认自己知道有毒菇，罪责便没那么重。


    他们只是普通的宫女和百姓，按理无法牵扯进德妃一案，只要咬死不认过往的事便好。


    即便绿衣的姐姐曾死在陈昭仪宫中，即便其中有冤情，他们也不敢说。


    池楚浠看着眼前的男人道：“大理寺的刑罚你们可承受得住，褚少卿还未用刑吧？”


    王二挑眼中起了些波澜，他有些激动地盯着池楚浠。


    盯了好一会儿才道：“井底之蛙，何以窥天！”


    他忽地大笑几声。


    “死去的人已然变成一堆白骨。”他指着绿衣道，“而我妹妹，她还有大好年华，她能活着走出皇宫！”


    王二挑忽然而来的气势吓着了池楚浠，但她仍旧认真听着。


    “陈家娘子死了，她父亲可以闹到金銮殿前，而我们嗯？池娘子，你会为我们伸冤吗？”


    “你会为一个宫女伸冤吗？”


    他质问池楚浠。


    他说的宫女是绿衣的姐姐，池楚浠已然明了。


    兄妹俩都知道姐姐因何而死，只是不说，在王二挑看来，活着的人远比死了的人重要。


    陈昭仪死了就算是报仇，他想要妹妹活着，所以当年的事绝口不提。


    男人的眼底仿佛浸着血，紧紧地盯着池楚浠。


    “我会。”池楚浠道。


    “若是现在做不到，那便余生都做这件事。”


    她语气极淡，却无比坚定。


    男人愣了愣。


    到时间了。


    苏澜拉了池楚浠一把：“走了，褚少卿要审他们，这样的大案，他们即便咬紧了牙关也很难挨过去。”


    池楚浠看了看绿衣，她哭得已经无声了，许是因为想到了姐姐。


    从地牢出来，池楚浠不用抬头便窥见了天光。


    光生来就是照在所有人身上的。


    刘德海的审讯池楚浠去看了，她站在角落里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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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起眼，周围都是当官的。


    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入她眼中，那人穿着红色官服，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威严气质。


    “见过虞中丞。”苏澜上前迎人。


    虞中丞……池楚浠远远地看着她，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与想象中的有些区别，但气质很像。


    虞知缈挑了位置坐下，示意褚逸继续审。


    此刻的刘德海看起来很是淡然，不像喂池楚浠吃毒菇时那样是个疯子。


    他的眼睛淡淡地往下耷拉着，嘴里平静地道：“奴才自幼跟着德妃娘娘，娘娘是什么人奴才比谁都清楚。”


    “娘娘养育着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仙去，她才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刘德海停顿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了几口气。


    再开口时，嗓子便有些哑了，像是哭过。


    “可惜，奴才只能杀了陈知凝，杀不了陈赫铭，当年他父女二人亲眼目睹娘娘自刎于殿前。”


    “陈赫名当年办失火案时将这桩事故的错处全都推到德妃娘娘头上，却不审判皇后半句，他才是该死之人。”


    刘德海抬头望着上方，仿佛看见了德妃的虚影，顿时热泪盈眶。


    “娘娘，是奴才没用……”


    他对着虚空磕头。


    池楚浠站的位置较偏，很容易就看见了另一个躲在角落里的人。


    那是周盛乾，他何时来的。


    德妃从前的旧事他也想听吗？


    周盛乾穿得不显眼，故意避着人，仿佛他今日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


    褚逸问：“三个月前，宫女秋词可是你杀的？”


    刘德海：“是。”


    “她助皇后和陈昭仪陷害德妃娘娘，她该去娘娘面前赎罪。”


    刘德海磕过头后仿佛又恢复了正常，能条理清晰地回话。


    褚逸：“王家兄妹可是你的帮凶？你们之间如何勾结，都如实招来。”


    刘德海忽地笑了一下：“不过就是买菜农和一个烧火的小宫女，他们也配做帮凶。”


    “不可包庇！”褚逸沉声道。


    刘德海：“普通的红毒菇吃一碗也不足以致命，只有产于苏摩的红菇含有大量毒性，他们可没本事弄来这种东西，一个种菜的破落户只会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


    苏澜对褚逸道：“卖给他红毒菇的人已经抓到了，是经常来往商路的商人，并非长安人士。”


    很快，被抓来的商人就扣押在褚逸面前。


    商人行了个匍匐大礼，哭诉道：“小的只负责售卖货物，并不知买家用此物毒杀他人呐！”


    “请官爷明察！”


    王二挑被押入堂中。


    褚逸沉声问：“你难道不知刘德海托你运送之物是毒？”


    王二挑的目光越过人群盯了池楚浠一眼，他道：“草民不知。”


    “刘公公只说是帮他从别家带些菜品，那人通常把菜直接放我车上，我怕弄坏菜品从未过多查看。”


    “况且刘公公于草民家有恩，多年前是他接济草民的姐姐妹妹入宫服侍贵人，草民帮公公送个菜也是理所应当。”


    王二挑跟着商人一样行了个大礼：“草民真的不知那菜篮中所装何物。”


    “草民的妹妹也不知情，她不过是个烧火宫女，哪有胆子掺和后宫之事。”


    王二挑说话顺溜，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即便是编也编得严丝合缝。


    他说了刘德海对他家的恩情，有这小小的恩情在，他帮刘德海送个菜不检查菜篮就更说得过去。


    他又怎会想到刘公公是买的毒蘑菇。


    两个看似无辜之人跪在堂下，等候审判。


    褚逸没有证据证明王家兄妹说谎，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总觉得王家兄妹对一切都知情，包括一年前的纵火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