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要下雨，小娘子，你随我去别的地方避雨吧。”有福道。


    池楚浠望着赌坊门口：“不了，我在这里等人。”


    有福无奈，只得自行离去。


    身上再没有多的银钱，她望了望天，这会儿已经阴风阵阵，很快就会下雨了。


    这样的天往往会下一整夜的雨。


    所料不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今夜的雨连绵不断，仿佛不会停下。


    池楚浠缩在角落，头顶只有片瓦遮雨，没多久，身上的衣裳全湿了。


    大多数时候她都望着赌坊门口，期间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连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她都没有察觉。


    “喂，醒醒！”


    有福用力拍她的脸。


    他对旁边的孩童道：“她不会死了吧，死了得扔远些，不然一会儿就臭了。”


    另一个孩子要大几岁，他道：“死什么死，还有气儿呢，没死。”


    “给她喂水。”


    有福笨手笨脚地把水递到池楚浠嘴边，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猛地喝下去几口，呛得咳嗽起来。


    “醒了醒了！”


    大孩子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焦虑道：“发热了，再不看大夫恐怕真要死了。”


    “怎么办，我没钱给她看大夫。”有福挠挠头。


    “我白吃了她好几顿饼，就这样把她扔在这儿会不会遭报应。”


    大孩子道：“遭什么报应，咱能管着自己就不错了，她死了也是她自己的命，我们能怎么办。”


    “算了，再给她一碗水，水不要钱。”


    有福端着碗给她喂下去。


    “这么白白净净的小娘子，像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死在这儿了就真可惜。”


    有福把碗放旁边，自己默默地盯着池楚浠看，“真可惜。”他叹道。


    池楚浠迷迷糊糊间醒过来两次，她知道自己发了高热，只是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她要等的结果还没到。


    傍晚时，三个外邦人掀开赌坊的布帘出来，他们径直走向池楚浠。


    两人将她架起准备拖走。


    “不可！”


    有福跑来挡在三人面前，小小的身躯叉腰道：“她是我姐姐，不是流浪的孤女，你们不可以带走她！”


    “滚开！”


    男人踹了有福一脚。


    七岁孩子的身影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再次挡在池楚浠面前：“她是我阿姐！”


    男人还要一脚踢过去，被有福灵巧地避开了。


    池楚浠强撑着精神睁开眼，暗中冲有福使了个眼色，冲他摇摇头，用口型道：“走。”


    从前学过一些手语，她用手比划：我找的就是他们。


    不知有福能不能看懂。


    只见有福看着她露出迷茫的神情，大概率是没看懂，但有福似乎能领会到池楚浠其中的深意，他放弃了抢人，主动退到一旁。


    “我……我打不过你们，不跟你们争。”有福赶紧走人。


    三个外邦人将池楚浠拖进了赌坊。


    赌坊内有帮派之分，见有人拖着一名小娘子进来，无相堂的刘三疤盯着人笑道：“这又是从哪个路边捡的，咦，这不是近日在赌坊门口讨饭的小娘们吗，咋折磨成这样了。”


    池楚浠被拖进了内室，刘三疤好奇跟了进去。


    “这小娘子长得真水灵，就扔在赌坊干活倒也不错。”刘三疤看着直流口水。


    其中一个外邦人将池楚浠扔在榻上，转过头冲刘三疤呲牙，凶狠道：“滚！”


    “凶什么凶！”刘三疤不屑道，“傅枭、豁牙，我跟你们俩说，这里可不光是蟠龙帮说了算，还有我们无相堂的老大。”


    三个外邦人里就属木冬脾气温和些，他不想激化矛盾，于是拉住刘三疤道：“这娘们儿不安好心，跟踪我们，或许是我们从前的仇家，不能放她走，刘兄，跟你们堂主说说，让我们把她处理了。”


    刘三疤被木冬的好言好语哄得舒服了些，但还是没完全消气，他凑近看池楚浠。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木冬道：“弄死，再扔去喂狗。”


    刘三疤盯着池楚浠看得差点失了神儿：“那不行！这么标志的模样在黑市能找着几个，把她留在赌坊揽生意，赚了对大家都好，亏反正是不会亏。”


    说着，他拍了拍池楚浠的脸：“哟，高热了，得赶紧弄点药灌下去。”


    “死了可惜。”


    傅枭趁刘三疤不注意，扑上前掐住池楚浠脖子，两只手猛地用力。


    池楚浠顿时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难受声。


    “放……放开我！”


    傅枭再次猛的一掐，卡得她顿时变了脸色。


    “你干什么！”刘三疤反应过来，上前就踹傅枭，踹了一次不管用，连着踹了三脚。


    豁牙要上前帮着傅枭一起弄死池楚浠。


    刘三疤突然大喝一声，直接喝退了豁牙。


    “奶奶的，你们还讲不讲规矩，说好的让老大来处理，你们还敢私自动手！”


    傅枭被刘三疤一推，施加在池楚浠身上的力道就卸了。


    池楚浠趁机往刘三疤身后躲，怯怯道：“救我……”


    这声音听得刘三疤心坎都软了。


    傅枭怒道：“早知道我们就在外面悄悄把她弄死！”


    刘三疤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怎么认识她的，实话告诉你，这小娘子在赌坊门口好几天了，堂主早就留意到，让我们看着点儿，哪是你说弄死就弄死的。”


    木冬将傅枭拉了回来，不让他起争执。


    “刘兄，这小娘子跟踪我们，万一对我们不利，将来谁为我们蟠龙帮做主，人可不能留。”


    刘三疤道：“那把你们帮主请来，是死是活，让堂主和帮主说了算。”


    “行，听你的。”木冬道。


    “不能听他的！”傅枭道，他还想再说什么，木冬暗中示意他噤声。


    池楚浠在后面拽住刘三疤衣角，高烧令她有些神志不清。


    似乎就这样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喉咙里灌。


    她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呵，醒了。”


    池楚浠定睛一看，眼前站了一圈人，都是一些不修边幅的男人，各种各样的臭味交织在一起。


    本就嗅觉灵敏的她有些受不了，只能悄然皱了皱眉。


    那三个外邦人就杵在她面前，一群人分成两派，想必这就是传说中黑市的帮派了。


    池楚浠早有耳闻。


    刘三疤对身边的人恭敬道：“堂主，你看这人是留还是不留？”


    木冬对蟠龙帮的帮主道：“还请帮主把人交给我们私下处理，这位小娘子兴许与我兄弟三个有些恩怨，不关旁人的事。”


    能顺利进入赌坊，还能见到两个帮派的头儿，池楚浠已经很满意了。


    她顿时无辜地摇摇头，怯怯道：“我跟他们没有仇，我只是来找人，我不是你们的仇人。”


    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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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帮主道：“你找谁，是咱赌坊里的？”


    池楚浠道：“找我夫君，我只知道他来过赌坊，之后就没了消息，所以便在这里等。”


    “你夫君，哈哈哈！”帮主笑道，“原来是个有夫之妇，那你就在赌坊里做做活计，等着你夫君回来如何？”


    木冬终于有些着急了：“帮主，她……”


    “不必说了。”帮主摆手示意，“一个小娘子能把你们兄弟三人吓成这样，怎么，你们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事，这小娘子难道还是官家的不成。”


    池楚浠道：“我不是官家的。”


    “这不就对了，既不是官家人，你们怕个屁。”帮主拍拍木冬他们三人道，“咱赌坊也要做生意是不是，你们看看对家赌坊，自从请了个会跳舞的胡姬，日进斗金。”


    无相堂的堂主道：“是这个理，哈哈哈，否则我也不会早早就留意着这个小娘子，生意嘛，就是要抢着做。”


    “咱们混黑市的，谁身上干净，我理解，但这不是你们断我财路的理由，木冬，好好管着你两个弟弟。”


    “是。”木冬不得不应道。


    池楚浠弱弱问道：“在赌坊干活有多少钱可以拿？”


    两个头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帮主捏起池楚浠下巴，审视道：“没钱，你要是不乐意，那就不干活，只伺候我，我给你钱。”


    围观的弟兄哄堂大笑。


    “小娘子天真，还想要工钱，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你那倒霉的背时夫君不会回来了，想要活命就在这儿待着吧。”


    ……


    大家都对着池楚浠指指点点。


    众人都在说笑，一整个热闹的景象。


    池楚浠暗中看着那三人，他们悄然退了出去。


    “怎么办？”豁牙道。


    傅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木冬犹豫了一会儿道：“无相堂和蟠龙帮手黑得很，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万一连累了咱们的人得不偿失，最近出入都当心些，别把不相干的人带上山。”


    “是。”


    池楚浠看着他们三个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黑市里有来自各地的人，外邦人士不在少数，在这里，他们可以加入任何一个帮派。


    可蟠龙帮和无相堂的老大怕是不知道，这三人身上的图腾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在长安城让景序昭和裴家人消失，只有两人有这种手段，太子和长公主。


    太子没动手，长公主如今又在明处，差一步就要惹上崔公一案，尚且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天下百姓非议。


    若她真想做这件事，只能委托旁人。


    那个利用她，想挑拨离间的莫北人是最佳人选。


    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想着能好好脱身，但至少她得寻到蛛丝马迹。


    分给池楚浠的是一间柴房，在堂主和帮主眼中，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去处就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


    赌坊的杂役给她端来一碗药汤，没有桌子，碗就随意放在地上。


    “这是堂主花了钱买的药，都喝干净，一滴都不许剩！”


    杂役非要看着池楚浠把药喝完。


    这药比以前喝的药都苦，池楚浠喝得胃里难受，怎么这黑市的东西味道还与外面的不一样。


    体温还未完全降下，但体力恢复了不少。


    入夜前，杂役扔给池楚浠一套亮眼的衣裳，与对家赌坊里的胡姬穿的类似。


    “换上，去陪客。”


    “好。”池楚浠默默换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