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乐朝来说，大概是高三以来头一次遇到这么状况百出，糟糕透顶的经历。


    这次的考试也分成两天，由于是市联考，相较比给学生树立信心的开学考，难度明显要拔高许多，甚至压轴题都是往超纲方向出的。


    不少学生面对难题，都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不由怀疑自己这段时间到底学了什么，苦不堪言。


    轻松的氛围全然被驱散。


    考场平日里还有学生拿着习题互相讨论，现在都绷着脸，严肃地埋头各自复习。


    教导主任倒是对这种氛围很满意，巡视的时候连连点头。


    不过第一考场的学生还是照例会对答案，只不过有些答案各异，要是和其他人对不上更加忐忑不安，有人欢喜有人愁。


    “朝朝，你填空题最后一道答案是什么啊？”陈北音烦躁地看着手里的草稿纸，翻得哗哗响。


    许乐朝刚想把试卷塞进书包里，又看了一眼回答：“十六分之四十五。”


    “不是吧，我答案跟你不一样……?！”陈北音顿时抓狂，又揪住刚好路过的连景问，“连景，这道你算出来是多少啊？”


    连景停住脚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指的题目：“我和许同学答案一样。”


    陈北音麻木点点头，宣布：“好的，亲爱的同学们我还是完蛋了。这次的导数大题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吗，努力三年竟然还是成为了数学的败犬。”


    许乐朝哭笑不得安慰她：“这次的题目应该有点超纲，说不定有很多人都没做出来。”


    陈北音并没有被安慰到，眼神犹如锐利的锋芒，以手里的草稿纸为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质问道：“说，许乐朝，你有没有做出来？”


    许乐朝眨眨眼，举手投降：“写是写了，但是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陈北音的草稿纸跌落在桌上，掩面假哭：“我就知道！就不该问你这个外星物种！”


    “好啦好啦，想到等会要考这种难度的物理我才绝望呢……”许乐朝深深叹口气，不禁对未知的物理地狱犯怵。


    “你别说了，难道我就会物理吗，我要更绝望了！”陈北音无力瘫在桌面上，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在她耳边嚎。


    许乐朝无视她的发疯，体贴地帮她把书摊开来，司空见惯淡定道：“好了冷静，只剩最后一科了加油，复习去吧。”


    陈北音蹭一下坐起来，瞬间进入学习模式。


    “……”


    许乐朝好笑着把试卷塞进书包里，也开始复习。


    话是这么说，心里也还不至于到没底的程度，毕竟也复习了这么久。


    试卷传下来，许乐朝按习惯照例先把题目浏览了一遍。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看到后面几道大题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内心骂一句。


    这题目果然还是太恶心人了吧？！


    许乐朝动动手指，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尽力写吧，她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许乐朝掀开笔帽，正把班级姓名填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起初只是微微的痛意，许乐朝还有些不以为然，并不太当回事，但又过了一会，这痛意便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


    她错愕，马上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迅速举手向监考老师示意。


    得到准许，许乐朝迅速走出教室外，打开书包找出卫生巾。


    她的经期向来稳定，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提前，还刚好出现在考试的时候。


    许乐朝认命叹口气，捂住肚子揉了揉，温热的手心稍微缓和了痛意，感到好受了些。


    她又翻翻书包小格，找出一瓶止痛药。


    但倒霉的是，她拧开来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许乐朝望着空荡荡的瓶底愣了足足好几秒，才想起上回陈北音肚子痛跟她要了剩下的，自己如鱼的记忆般忘记换新药。


    她又气又急，但疼痛还在持续，没办法只能先去换卫生巾。


    许乐朝的痛经向来严重，一直以来都是靠吃止痛药度过，现在没有药物的帮助实在难熬。


    她重新回到座位，只能喝一口热水缓缓。


    许乐朝握紧笔，努力想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可意识却一直被痛感覆盖。


    她疼痛到有些眩晕，目光所及的文字都变得模糊，冷汗直冒。


    许乐朝不安地看了一眼挂钟，因为刚刚出去一趟浪费了一些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把剩下的题写完。


    她忽然想起后面难度高的那几道大题，内心更加慌张，想法一旦出现就被无限放大，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许乐朝感到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只能微微蜷缩身体，咬咬牙，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作答。


    平常明明只要稍加思考就能解答出来的题目，现在笔尖却一下一下点在草稿纸上，最后画出一个又一个杂乱的圈。


    许乐朝抖着手，很想流泪，但内心拼命告诫自己要忍住，努力稳住心神继续答题。


    可在有限的时间里，无论她怎么拼命追赶，那些冥思苦想不出的难题还是被余留下来。


    铃声响起，许乐朝停下笔。


    她茫然看着试卷上空白的一角，在第一张桌的裴纪真下来收卷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试卷被码齐拿走。


    许乐朝抬头，看到裴纪真略带担忧的表情，似乎是想问她怎么了。


    她停顿一下，飞快摇摇头。


    许乐朝裹挟在对答案的队伍里，缄默不言收拾东西。


    陈北音一副终于解脱了的神色，拥住许乐朝说：“朝朝，你有没有写完后面的大题啊？我天，真的太难了最后一题我只写出一小问。”


    听到这个问题，许乐朝动作一顿。


    她轻轻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话语梗在喉中。


    何止最后一道大题，她连倒数第二道都没写出来……


    许乐朝将不带回去的资料塞进桌斗里，声音不轻不重，蹩脚地岔开话题：“小北，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帮忙整理教室，先走了。”


    陈北音闻言马上松开她，这才发现她嘴唇微微发白，一副疲惫神色，看上去情绪似乎也很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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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总觉得许乐朝的反应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多想，当下只顾得上关心她的身体：“没事吧朝朝？你脸色好差。”


    “我没事，不用担心。”许乐朝故作轻松，挤出一抹笑意回答。


    她背上书包，回避陈北音担心的目光：“……那我先走了。”


    陈北音忧心看着她快步走出教室。


    被叫到办公室的裴纪真刚回来，恰好与刚离开的许乐朝错过。


    他看向许乐朝空荡荡的座位，又想到考场时她的表情，心下生出几分猜测。


    陈北音看到他过来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等她开口，裴纪真便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


    许乐朝的痛经丝毫没有减轻，她紧咬发白的唇，捂着肚角快步走出校门。


    周围人声嘈杂，许乐朝低头穿梭在接送孩子的队列里，一切热闹的声音都像被隔绝在另外的空间离得很远，心中只是不断回忆起那场失败的考试。


    她试图想说服自己忘却，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但又联想到自己高考若是也像这样倒霉，简简单单就被一场普通的痛经击垮，也是像今天这样粗枝大叶忘记带止痛药呢？


    只是稍作联想，许乐朝更加恐惧，无法将这件事赶出脑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又远又近的呼声，将她拉回现实。


    “朝朝！”


    许乐朝松开被自己捏到变形的书包带子，愣怔回头。


    裴纪真看样子像是跑过来的，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微微喘着气，伸出手不由分说把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许乐朝摊开手，是一瓶止痛药。


    她的眼眸慢慢放大。


    裴纪真知道她痛经严重，总是帮她记着日期，总是随身携带止痛药。


    裴纪真帮她把保温杯拿出来，拧开杯盖：“我不问你什么，先吃药，好吗？”


    许乐朝接触到他沉静的双眼，那里面没有携带任何其他意味，只是单纯的担心而已。


    她缓慢倒出一粒药，接过裴纪真手里的杯子。


    药物起效的速度没有这么快，但也许是心理作用，许乐朝瞬间觉得肚子没有这么难受了。


    裴纪真帮她重新拧好杯子放回书包，又告诉她：“我会一直带着药的，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来不及叫我，可以直接去我书包拿。”


    许乐朝还是愣愣的，她的嘴唇动了几下，最终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痛经了？”


    裴纪真不假思索：“因为我很了解你。”


    又想到什么，裴纪真继续絮絮叨叨，一脸认真：“对了，这几天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多喝点热水，还有……”


    看着他这副样子，许乐朝紧锁的眉终于松开，心情好转许多，为了不让他继续担心开玩笑道：“好了我知道……裴纪真你是我妈吗？”


    往常唠叨的角色都由她来扮演，这会突然角色对调着实有些不习惯。


    但仔细想想，其实裴纪真总是这么照顾她，总是这么顾虑她的心情。


    许乐朝紧紧握住手里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