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纪真很体贴，说不会问也就真的没问，只是一味关心许乐朝还难不难受，其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许乐朝因为心乱如麻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成绩了，暂时先这样吧，许乐朝颇为自暴自弃想。


    万幸，还有一天中秋假期能让她稍微缓口气，好好调整心态复盘考试。


    不过对于裴纪真来说，他只想快速跳过今天，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注定会以惨不忍睹的局面收场。


    裴纪真如往常般早早起床，正迷迷糊糊搭着扶手下楼，忽然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那到底是谁。


    屋内没开灯，一片昏黑，裴纪真走前几步，望着一动不动的卢恩悦，不知道她在那里到底坐了多久。


    裴纪真犹豫好一会，最后只是轻手轻脚放下热好的早餐就走开了，没有去打扰她。


    只是从早到晚，他那所谓的父亲都没有回来。


    期间卢恩悦还试图打过去一个电话，但对面却很不耐烦，随口说了句“晚上就会回去”便挂断了。


    卢恩悦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沉默半晌，又呆呆靠在沙发上，始终盯着门口。


    放在桌上的早饭和午饭她都一口没动，裴纪真默默放下，又默默收拾走。


    偶尔卢恩悦也会因为靠近的脚步声给他一个目光，但当看清楚是他的脸，给予的只是一个失望至极的眼神。


    裴纪真拿着碗的手微微颤抖，面对母亲这样的态度，他早已习惯，被磨平棱角没有任何怒意。


    大多时候，他只是单纯可怜这个女人而已。


    小时候有一次他跟着卢恩悦回娘家，听见他的外公外婆毫无避讳，向他母亲灌输一定要好好维护这场联姻的想法，确保两家公司的合作能一直进行下去。


    外公虚情假意握着他母亲的手，嘱咐她不管父亲怎么对待她都要忍下去，就算是为了家里。


    那副嘴脸，竟然可笑的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真可惜他们竟然不是亲父子，裴纪真冷着脸，真心实意遗憾想。


    到了下午，卢恩悦终于有了动静，裴纪真坐在对面把手里的资料放下，看着她走到窗户前面拉开长久以来遮蔽严实的窗帘。


    卢恩悦静静站在那里，手里攥着帘布，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她低着头默默走进厨房。


    卢恩悦做了比前几次还要丰盛，满满一桌的饭菜。


    她满心期待地坐在餐桌前，又换上一副慈母脸，笑吟吟招呼裴纪真过去。


    裴纪真闻着饭菜的香气，却毫无胃口。他表情复杂走过去，内心不由生起一片悲哀。


    裴纪真望向窗外，天空没有一片云，只有一轮孤单单的圆月。


    卢恩悦没说话，裴纪真也不敢动筷，只能坐着一声不吭陪着她。


    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没有任何人来。


    卢恩悦又默不作声站起来把菜拿去热了一遍，他想帮忙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只能又坐下看她忙前忙外。


    裴纪真无事可做，拿出手机借着桌子遮挡看了一眼，发现许乐朝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他点开那张图，桌子上同样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但不同于他们这边的冷清，气氛明显其乐融融。


    裴纪真突然发现什么，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放大图片。


    明明早有预料，可当看到照片上明显多出来的那双手，还是忍不住一皱眉，心中翻涌起不明不白的情绪。


    脑中正产生一些想法，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裴纪真还没反应过来，卢恩悦已经站起身迅速走过去。


    裴纪真闭闭眼，把后台清空熄灭手机，没有跟着去迎接。


    他的父亲裴天赐走进来，背着手打量四周，一副主人翁姿态，而卢恩悦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


    裴天赐随手扯掉领带扔到沙发上，发现他的存在，一脸不悦看过来。


    可裴纪真还是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望着他，那表情中似乎什么情绪都不蕴含，却无端让裴天赐内心直发毛。


    他其实有时候有些害怕这个孩子的眼神。


    裴天赐意识到这个事实，身体一僵，不禁恼怒，直直瞪射过去。


    对他来说，裴纪真虽然聪明成绩让人满意，但实在是不讨喜，这孩子从小就像个怪胎，目中无人的性格让人厌恶。


    自出生以来，裴天赐便不曾给予过他什么温情，一直疏远他。


    裴纪真还是没动，仿佛只是在旁观一场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闹剧而已。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不下。


    直到卢恩悦慌张地在后面一直给裴纪真打手势，那副恳求的模样刺痛他的眼睛。


    裴纪真微不可查皱皱眉，他用力握着拳，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爸，坐下一起吃饭吧。”


    闻言，裴天赐才高傲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昂着头宛如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坐到上位去了。


    卢恩悦这才松口气，连忙也走过去帮他盛饭。


    她讨好地把碗放在他面前，用殷切地目光注视着。


    可惜裴天赐不领情，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只是淡漠抛下一句：“不用了，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


    裴纪真不用想，也知道他到底跟谁先用了餐才过来。


    卢恩悦脸色发白，但却不敢质问什么，只能悻悻坐下。


    裴纪真看了眼她脸色，站起来盛了碗汤推到她面前，看都没看对面的人一眼。


    不顾裴天赐如何铁青一张脸，他径自夹起菜吃起来。


    明明是热食，进入嘴里的时候却像发酵过度的臭鱼烂虾，令人作呕。


    裴纪真艰难咽下，攥紧筷子的手关节发白。


    裴天赐本来还在暴怒边缘，可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平息下来。


    他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使唤卢恩悦去给他倒杯热水。


    卢恩悦只好又站起来。


    裴纪真想要拦下她，卢恩悦不容置疑推开他的手，明明动作很轻，却让他感到无力阻挡。


    见卢恩悦走开，裴天赐又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用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看向裴纪真。


    他清清嗓子道：“纪真，我听你妈说你成绩还挺不错吧？毕业后来爸爸的公司吧。”


    脸上还略带询问，语气中却断定般自顾自说了下去：“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去见一下你王叔叔的女儿吧。”


    “王叔叔？”裴纪真彻底冷了脸，捕捉字眼打断他。


    裴天赐也不恼，已经笑着理所应当说：“没错，他是爸爸很重要的合作方之一，如果双方关系能更进一步，一定会对公司有大帮助的。”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甚至比裴纪真原本所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但裴纪真并不生气，他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


    他搁下筷子，慢条斯理抽了张纸擦擦嘴，佯装没听见：“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您慢慢喝水。”


    “你……”裴天赐瞪大眼睛看他，目眦欲裂。


    不待他说完，裴纪真便迅速站起来要离席。


    刚迈出几步，发现卢恩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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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拿着水杯，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内心有些不忍，可还是回避开视线：“妈，碗放着我回来洗。”


    回应他的，却是措不及防的清脆“哐当”声。


    水和玻璃碎渣撒了一地，满地狼籍。


    卢恩悦脸色发白，浑身剧烈颤抖着。


    她仰起一张惨白的脸：“……你刚刚说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裴天赐见她毛手毛脚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敢质疑自己的决定，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


    他走前几步，像个炮仗般一触即发：“我什么意思？你们女人懂什么啊，那都是为了公司好不好！如果不是我在外面辛苦工作你哪能在这里这么清闲享福，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接着，脸上又带上不加掩饰的嫌恶看向裴纪真：“还有你裴纪真，你以为你是谁，好心让你进公司帮忙还不领情！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不差你一个！”


    听了这话，卢恩悦差点气晕过去，好在裴纪真及时扶住她，让她靠坐在沙发上。


    卢恩悦没想到他竟然敢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讲，颤抖着唇指着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裴天赐冷笑，抱着手好整以暇看她：“你什么你，装什么受害者姿态呢？卢恩悦，你不是一直都清楚吗，都是因为你才害我和玉莲分开，全部都怪你！”


    卢恩悦不敢置信，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尖叫：“不……不对，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裴纪真抚着她的背却毫无功效，他感到全身发冷，努力稳住心神站起来。


    他看向那个喋喋不休的祸害源头，直截了当冲过去给了一拳。


    裴天赐被打得措手不及，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被裴纪真摁着打。


    但比起孱弱的高三生，裴天赐的力气明显要大得多。


    他狠狠将裴纪真推开，爬起来一脚踹在还没反应过来的裴纪真身上。


    卢恩悦听到动静慌张抬起头，快速扑过去想要挡住。


    “妈！”裴纪真反手将她推开，腹部被踢到闷哼一声。


    紧接着他的头发又被扯住，头部猛然撞击到地上。


    裴纪真感觉眼冒金星，嗅到淡淡的血腥气味。


    他动动嘴唇，这时候却还有心情嗤笑一声。


    裴天赐还想继续拳打脚踢，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停下。


    看到通话人的名字，裴天赐瞬间换上一副恶心的温柔姿态。


    “真是晦气！”裴天赐啐了一口，拿起沙发上的领带头也不回离去。


    门被大力关上，片刻后一切便重归寂静。


    裴纪真被扶起来靠坐在沙发上，缓缓喘息着。


    他感受到母亲小心翼翼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以及滴落在手上凉丝丝的泪。


    卢恩悦痛苦喃喃：“我又搞砸了……纪真，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裴纪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张张嘴又闭上。


    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昨天为了帮许乐朝转换心情，两人偶然聊到了中秋。


    裴纪真一脸平静着说他爸应该明天会回去。


    许乐朝自然明白裴天赐是怎么样的人，闻言急忙说：“没事的裴纪真，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到他，就去我家吃饭，你的心情最重要。”


    他回忆起许乐朝的笑颜，伸出手却又无法触及。


    他想，可是朝朝，在你家吃团圆饭的已经有连景，我只能待在这间冰冷冷的房子里。


    裴纪真疲惫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原本的圆月恰好被防护栅栏所切割，变成两弯相隔甚远的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