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兰园
作品:《枕膝》 手横在眼前,程月英却因为方才的尴尬没搭上手。
“不用,我自己能起。”
说着她猛地站起,一股酸麻从脚掌直窜上全身。
刚才被紧张的气氛影响,她根本没留意两人究竟在蹲了多久。
已经说了不用帮忙了。
咬咬牙,程月英颤颤巍巍地迈了一步,立即忍不住龇牙咧嘴。
曹子熙看着她有些扭曲的脸色,适时好心将肩膀凑上来,“借你搭一下?”
程月英从善如流,没再说拒绝的话。
巷道幽暗狭窄,不进月光。
提灯里的一捧火光在曹子熙手上摇曳、闪烁。
鬼影顺势经由灯光,从他们身上蔓延,爬上高墙,它们窸窸窣窣,晃动着要涌上来。
凄厉的一声尖叫响起,穿巷细风将它裹挟来,利刃般刮过耳畔,犹如某种暗处窥伺之物的警告。
程月英指尖微蜷,曹子熙肩上衣袍便起一道皱。
他视线扫过程月英,女郎额间沁出些细密的汗来,好像受了莫大的惊吓。
将脚步放稳些,曹子熙环顾一圈,身侧是别家院墙,墙后伸出些未修剪的枝杈,偶有风过才发出些细碎声音。
这没什么好怕的才是,他不得其解。
莫不是方才的一声猫叫吓到她了?
曹子熙重新看向她,恰对上程月英惴惴不安的一双眼。
他能感觉到肩上手抓得更紧了些,若程月英再用些力,外袍该被她扯掉了。
曹子熙轻咳一声,手中提灯被他丢出。
“接着。”
肩头的桎梏这才得以消失。
程月英慌忙接过,光照近在咫尺,四围黑影顷刻消散,手底下发热的提灯才是唯一的真实。
她松了口气,一捧雪白圆珠伸到眼前来,青年不知何时倒走至她身前,遮住了后面未知的幽暗。
程月英眼前只剩下了他手中的白和自己掌下昏黄。
“糖莲子,吃么?”曹子熙说着,将已有些发热烫手的提灯那会去,不由分说将一捧“白玉珠”放进她掌心。
程月英放一颗在口中,去过苦芯的莲子在齿间被碾碎,溢出熟悉的清甜,混着糖碎化在舌尖,和她总爱缠着阿母去买的那一家味道好像。
忽又想起袁少焱嗜甜,袁府少有这些小食,下次买些也给他尝尝。
她正待再吃,抬眼对上青年笑眼,便又递到他跟前问:“你也吃。”
青年却转了身提灯背对她说:“小孩吃的玩意儿。”
程月英举着的手有些尴尬,她正要缩回,一只手斜过来从月英掌心捏走一颗。
曹子熙将糖莲子丢进嘴里嚼了嚼,一如他幼时头一回见程月英那般。
在程月英看不到的地方,他整张脸皱了起来。
好苦。
这颗莲芯没取干净。
程月英见他吃了一个没什么反应,便收回自己吃,这时前面沉默的人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知道么,若是不说真话,是会遭老天惩罚的。”
程月英没明白,问道:“什么?”
没料到她会认真,曹子熙咽下口中苦意,随口胡诌道:“这就不得不说到,七月半鬼出游,蛇女寻月。”
“一人约友人出行,赴约在墙头遇上一可怖女子。”曹子熙说着放慢脚步,退到程月英身边,阴恻恻指着不远处墙头:“就像是……这样的墙头。”
程月英不免紧张,糖莲子也不吃了,小声问:“然后呢?”
“那女子伸头过来,脖子探出三尺长,活似一条蛇!她看见两人,便问道。”曹子熙夹着嗓,模仿女子声音道:“你帮我看一看,今夜有没有月呢?只要照实说,我便不吃你。”
他偷眼看听得认真的月英,接着道:“那人望天,摇头说没有,蛇女立即张开血盆大口将他身子吃下,只剩一颗头,随后变成他的模样去赴约。”
“友人未发现端倪,无知无觉跟着蛇女来到那人头所在的地方,人头立马大喊:‘今夜无月,你怎敢吃我?’”
“蛇女笑看向友人,笑嘻嘻开了口。”曹子熙讲到这,拿着提灯的手摇摇晃晃:“你光知天上有月。”
程月英正听得寒毛倒立,一抬眼正对上他揶揄笑眼,“你看这小娘鱼,不正是地上月么?”
程月英这才听出来,他哪是好心解释,分明是存心戏弄玩乐。
饶是周围的树啊、影啊,也一点都不吓人了。
她当即退后半步不与他并排,羞恼道:“果然是骗人的。”
曹子熙巧言一番,又绕过方才被莲子苦到的郁闷,心情大好,巷道又恰至尽头。
他跃出黑巷道,衣袍翩迁舞动,笑声才传来。
分明是在笑话她。
月英提起裙裾追赶出去,后悔因怕冷穿的这般层层叠叠了。
终于出了那幽暗处,外面正有一轮圆月高挂,亮如白昼。
她再回望身后的小巷,顿觉也没那么骇人。
多数不安也并非源自怕黑。
等明日去白马寺,还是将心中龌龊尽数与袁少焱说清楚为好。
打定主意,程月英顿觉心中轻松不少,脚步也轻快起来,手里糖莲子吃着也格外香甜。
吃着吃着月英忽皱了眉头。
方才,他称呼她的方式,不是邺城人会说的口音。
这糖莲子也不是本地常吃的小食。
程月英盯了他的背影,忽道:“我还没问,你究竟是不是我哪家的表亲?”
却见原本行得稳当的曹子熙,脚底猛地一踉跄,他讶然回望月英,随后捧腹大笑:“你这记性不好还乱认亲戚的毛病,是从哪来的?”
“你记不得我是谁也正常。”
程月英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除了亲戚的可能性,他还能是什么人。
“可是……”未等她再多问,曹子熙“嘘”了一声。
月英不明所以,暂且噤声,还以为是被之前监视他的人发现了,厄而便听悠远轻渺的歌声,其中夹杂着丁零当啷的敲击声。
却不知是谁人在唱,是什么乐音。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曹子熙道:“这是守序兄在唱。”
言语间,他们已走一处府门前,旁侧停了辆马车。
也无需拜帖,曹子熙猛烈叩了几下大门,大喊起来:“守序兄——”
活似招魂一般,引得那马皱着鼻子对他喷气。
见它不住踏蹄,月英往后躲闪,只觉这马实有几分傲气。
歌声与敲击声俱止,院门方开,程月英便感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程月英下意识站直了些,然而手里还捧着一把糖莲子。
“子熙,你没说今夜她也一道来。”门后之人道。
这嗓音如击玉,听来教程月英直觉冷得流水也能结冰碴,明显满是被打扰的不悦。
这便是颇负盛名的谢家子谢守序。
想来不欢迎她这样并不见经传之人也正常。
何况七月半怎能登门拜访人呢?
手里的糖莲子好像也因为焐热的缘故,这会儿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极不自在。
然而门却骤然大开,“站着干什么,进来吧。”
程月英这才抬头去看门内之人。
只见那想象中超然脱俗的仙人手合衣襟,显然方才应是大敞着的。
程月英忙错开眼,便见曹子熙好像见了稀罕事一般,笑嘻嘻凑到“仙人”跟前:“啊呀——真是少见,守序兄竟也知羞。”
谢问剜他一眼,只冷然道:“你们将冷风带进来,我自然怕着凉。”
他此话一出,曹子熙倒是没什么反应,程月英却越发觉得不自在,只好兀自打量园里的亭台轩榭。
在门外时候便闻一股清香,进园才知是这栽了大片金蕊菊,山石错落间夹些竹林,风来飒飒。
好似一片菊花园。
“这是兰园。”程月英这想法才出,一道声音便冷不丁响起,她茫然看向说话那人,谢问却不再继续解释。
也没见兰草,程月英忍不住腹诽。
“你休要吓到我阿妹了。”曹子熙轻拍拍她,反唇道。
“她是你阿妹?”谢问看向程月英,忽地笑了:“你知他姓甚名谁么?”
程月英摇摇头。
她只在方才谢问口中得知青年被称作“子熙”,之前想问他的太多,一时间忘了互通名姓,偏对方什么都知道。
程月英一时间有几分懊恼。
曹子熙见状轻啧一声,对着谢问极快地嚷道:“你这人总爱较真,真是无聊。”
末了他又忙对程月英笑道:“嗳呀,我怎么忘了跟你说这个了,我姓魏,单名一个明字,不过你若喜欢,也可以跟他一同喊我子熙。”
月英便又点头,算是应下。
她眼神悄悄瞟向谢问,对方不说话时,倒是很像那日在南园惊鸿一瞥的印象,清雅出尘。
只是他一开口,便令人直觉得压力倍增。
果然和赵嘉音所言一致,像她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少与这种人攀谈为好。
程月英这样想着,便离曹子熙、谢问二人稍远了些,打算挑个好时机在开口索要她的玉佩。
她越走越慢,忽地身后“咣当”一声巨响,还没等程月英转身,一身风便刮过来,凑上一张万分熟悉的脸,正是昨日抢走玉佩之人。
这倒是想谁谁来。
“又见面了!”谢悠心情很好,脑后单辫也跳至肩前,她一眼盯上月英手中的糖莲子,“咦”了一声:“这是莲子么?居然还可以裹糖吃,邺城竟还有卖这种吃食的么?”
月英倒是没她这么高兴,抿唇看她吃了一通才道:“玉佩还我。”
谢悠痛快拿出来,玉佩上新系了一条绳带,编法材质都与之前几乎一致。
“我擅自修了一下。”谢悠见她手中拿着东西,便暂且仍拿在手中,又不知从哪掏出个小剪刀来,“若你不喜欢,我再将它剪了也无妨。”
她说罢,领着程月英到了亭中,一只瓷碗恰放在石桌上,只上面还有两根筷子。
两道视线投过来,谢悠看也不看,将两根筷子一并扫开,瓷碗便到了她手中,“长兄,你这碗借来一用。”
谢问的目光从被扫落的筷上横至谢悠手中,冷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曹子熙像是一早知道他会这般,从她们进亭中便在笑。
反而程月英没好意思直接将糖莲子直接放进去,直到和谢悠离了凉亭才放。
手上黏腻,谢悠又领她绕了些路去净手。
一路上满是金菊,只偶能在其中看见几簇发黑的玩意儿,程月英探头仔细看看也不能分辨,好奇问:“这黑的是什么?”
谢悠顺着她指的方向,捧着碗笑了起来:“那个啊——”
“是长兄种的兰花草。”
兰花也会长成这个样子吗?程月英憋了笑,又不免犹疑。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谢悠捂着嘴一边笑一边说:“我悄悄告诉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这整个院子都是长兄一个人在侍弄,他又偏爱兰草,却年年种、年年死。后来我看这荒得可怜,送来几盆菊花,不想长势喜人,很快就占满了整个院子。”
“我可还记得头两年菊花开时,长兄那难看的表情,真是笑煞我也!你能想象出来那场景么?”
月英脑中想了想谢问的模样,摇摇头,这人平常模样就已经够冷冰冰的了。
到了地方,月英洗着手,谢悠边吃边接着道:“想不出也正常,不过长兄他可不像你想的那般冷漠又不近人情。”
“就好比说这个碗。”她说着抬高手中瓷碗,老神在在道:“虽说讲几句好话就能拿到。”
“但若是直接抢,他虽有意见也顶多冷人一眼或者呛人几句,也不会要回去。”
她说罢,碗里的糖莲子已被吃了个干净。
谢悠对着程月英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什么也要教月英两招独门秘技作为补偿。
*
兰园凉亭内,待两人商议过后,一旁的花丛动了动。
曹子熙看过去,一个人便这么自花间坐起来,他忍不住向对方抱怨:“赵兄早早来了也不出声。”
赵腾拨去身上沾的花叶,刚站起来便遭了谢问一记若有似无的冷眼,他苦笑一声:“你若早说这菊也碰不得,我便不睡这里了。”
这厢道过歉,他才进了凉亭对着曹子熙直摇头:“可别为难我这粗人了,你们商议的都太复杂,弄不懂,听着听着便困得慌。”
“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只管说就行。”
他正说着,院门微动,又进来一人。
白衣高髻,行走间甚至有几分窈窕意。
赵腾一见这人,登时变了脸色,眉头皱到一处去了,啐了一口道:“无耻之徒。”
谢问脸上没什么表情,曹子熙自亭中跃下,上下打量一番来人,一阵稀奇地竖起大拇指:“妙善实乃今朝忍人之大成者!”
萧禅轻笑一声,赵腾看见他这幅模样就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大骂:“你这混货,穿女子衣裳上瘾?”
他说着就要冲过来动手揍萧禅,曹子熙连忙在中间做和事佬。
这倒真不能怪赵腾,实在是他气不过这萧禅伪作女人便算了,还要勾着别人的阿妹到处玩闹。
尤其是乞巧夜,赵嘉音竟然捧了个糖人回来,仔仔细细给供起来了!
他左看右看,越看越像萧妙善这厮!
此人真是心思龌龊、手段卑鄙!
偏偏这混货此刻轻飘飘看他一眼,柔声细语道:“我穿什么衣裳,干你何事?”
说着萧禅不再看他,偏头看向另一处,招了招手笑道:“原来女郎也在此处。”
程月英被谢悠拉着学了一通,又被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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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迷迷糊糊的,此刻见了熟人,立马又打起精神来。
走上前去才发现曹子熙横在萧禅与另一人中间,见她来了才松口气,专心劝那对萧禅怒目横视之人。
月英悄然打量那人一番,觉得他和赵嘉音模样有七、八成像,应该就是赵家郎赵腾。
她视线在赵腾与萧禅之前流转,萧家女对上她视线,露出个近乎无奈的笑。
没想到传言中关系甚密的两位,好像十分有十二分的水火不容。
那边赵腾终于被劝住,没将拳头挥到这无耻之徒的脸上来。
他走到程月英跟前来,月英实与他没交情,稍往后躲了一步。
赵腾也不管,只审视她一番道:“你就是程月英?嘉音常提起,你们往后要常走动些,不要给某些人可乘之机。”
程月英听得云里雾里,那人就已经径自走开。
临经过萧禅时,赵腾放了声笑道:“中元便如是了,扮作鬼来才敢说人话呐。”
他说罢便谁也不理会了,萧禅却退了几步拦住他。
赵腾拧眉:“怎的,真想挨打不成?”
他挥着拳,手里被萧禅递了一提食盒,便听萧禅说道:“替我带给嘉音,当是给乞巧那夜我心不在焉赔的不是。”
“况且。”萧禅见他越发生气,看了一眼赵腾文弱的身躯,笑道:“赵兄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赵腾心中暗骂一声贱人,愤愤拎了食盒离去。
这人走了,月英看眼天色,月将高悬。
好像该回去了。
萧禅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问道:“月英要回去么?”
程月英点了头,却不知回去的路,这兰园她从前并未来过,方才又走是小道中间绕过几回岔路。
“我等……”她话才出口,便对上曹子熙歉意的目光。
“小月英,我与萧家女郎还有些话未说。”他拍拍杵在一边的谢问,道:“让守序兄驾车送你回去快些,可好啊?”
月英闻言有些犹豫,片刻后她摇头道:“我认得路,自己回去便好。”
谢问却走至他跟前,宽大的衣袍在夜风中几乎将她视线全遮,他一本正经将她的话否了:“马车更快些,况且中元夜孤身一人并不妥帖。”
他已这般说了,再推三阻四反倒更扭捏,程月英应下,朝园中余下的告过别,便跟着谢问出了兰园。
待她登上车厢内,谢问一扯缰绳,身后的兰园便渐远了。
仿佛今夜的种种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此刻行在道上,梦就该醒了。
不过或许现在仍在梦中。
程月英看向车前驾马的身影,夜风将他白袍卷得更高,此刻他一言不发,便越发显得只可远观。
她下意识坐得更直些,眼神却在车厢内乱飘。
来时自外面看这马车十分简陋,内里却铺了不知什么材质的软垫,坐上好似整个人陷了进去。
方才还精神百倍,此刻却忍不住想打瞌睡。
程月英不敢睡,身旁没有照影作伴,又是别人的马车。
驾车的还是传说中的谢家郎。
怎可在这时睡?
她越困便坐得越端正,以此试图消解困倦。
谢问的声音便骤然响起,冷然声色中掺杂了些微不可闻的不爽:“我这软垫上可是有刺要扎你?”
月英没听明白,振作精神回答:“没有,它坐着很舒服。”
只听车前传来一长声叹气声,随后便听这人有几分气急败坏。
“那你为何只坐那一个位置?你不是很困吗?”
程月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无所适从,迷迷糊糊答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却也不知道问的是他怎么知道她困了,还是怎么知道她没挪过位置。
他这般想着,脑中忽又想起曹子熙的嘱托,缓和了语气道:“你方才坐着,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程月英霎时红了脸,尴尬到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即使谢问全程似乎头也没回过。
应该……在她犯困时回过。
于是程月英挪了挪位置,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只是到底不好意思躺下。
——毕竟这车厢与车前之前没有实质的遮挡,唯有一帘半透纱帐作为隔断。
这时谢问轻飘飘地看过来,不知是不是受了谢悠影响,她疑心方才对方冷了自己一眼。
她总觉得这人身上好大的一股怨气。
想必是被支使来驾车,也算对世家子的一种羞辱。
程月英犹豫着,想来还未走出甚远,试探着问:“我们能不能先回兰园?”
她话音未落下,便感到谢问猛地扯紧缰绳,马车于原地停下。
谢问一头雾水地扭头看她,唇齿微张,欲言又止。
“你落什么东西了?”
“没有。”质问意味太过明显,程月英没敢看他道:“我只是想,也许等魏家郎一同回去也可。”
“魏家郎?”
这三个字在他口中被玩味地说出,谢问看着程月英躲闪姿态,大约明白了她的极不自在。
他冷哼一声,重新叫马走了起来。
“据我所知,你与他也不过见过两三回面,连相熟都算不上,便这般信任他?”
这是实话,程月英张了张口,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只是他又接着道:“莫非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程月英想也不想地道:“是。”
换来确实一声嘲笑:“那你看人实在不准,此人狡猾非常,且做事不择手段,我劝你最好别全信他。”
程月英瞧着车前之人,满腹疑惑。
旁人口中所言的谪仙人难道不是他?谢家是不是另有一个别的谢守序?
怎的说话这般不客气。
月英从未与这种人相处过,索性闭了嘴不说话。
怎知他却好像闲的无聊,与她攀谈起来。
“对了,你如今是住在袁府上?”
月英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谢问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我看你迷迷糊糊的,最好和袁家人都保持些距离。”
“你怎的能随意毁谤旁人?”月英实在忍不了了,反唇相讥。
“毁谤?真是说笑,若你说我蓄意中伤子熙,那我也勉强能认,方才的确说得太过。若你说袁家人有哪个是善茬,只能是你一叶蔽目。”他松了松缰绳,这马便行得更慢,整个人半是斜靠着,道:“袁家人滥杀之人的骨血,若齐齐铺在他袁府,足够将他们全活埋了去。”
月英无意替袁昭辩解,但袁少焱怎么会滥杀?
“我知晓谢家与袁家政见不合,和袁少焱又不曾做过这些,谢家郎未免太过偏激!”
“若你要诋毁他,至少也该说出证据来。”
程月英说着猛然掀开帘子,斜靠着的谢问侧目看她,笑问:“我说了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