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营业液加更)「时代能不能等等我们呢」

作品:《镀金时代小女仆

    深夜的布鲁克公馆静悄悄的,只有小书房里还亮着灯。


    安妮小心地拨了拨烛芯,让光线更亮些。埃莉诺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你们……你们真该亲眼看看,」她好不容易抬起脸,眼角还闪着泪花,「布朗夫人今天下午那副尊容。」


    她猛地坐直,模仿起来:下巴高高抬起,视线傲慢地垂向下方,一只手还故作优雅地虚抚着并不存在的项链。「她用那种能甜腻的调调说:『我们家可怜的露辛达呀,真是离不开她的法国女教师了。光是发音课,一周就要上足足五次呢。』」


    埃莉诺学得惟妙惟肖,连那拿腔拿调的鼻音都模仿得十分逼真,「说这话时,她那下巴抬得呀,我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后脑勺会直接磕到背后的壁炉架上!」


    米芙揉揉发酸的手腕,她今天整理了一整天文书,晚上又和安妮她们研读了两大章学习材料,眼皮都快撑不开了。「然后呢?玛蒂尔达夫人就在旁边听着?她没说什么吗?」


    「姑妈当时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茶,」埃莉诺立刻切换了角色,她挺直背脊,端起面前空了的茶杯,做出一种矜持而沉稳的姿态,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活脱脱就是玛蒂尔达夫人的样子。


    「等布朗夫人炫耀够了,她才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茶桌都安静了下来。」埃莉诺学着她姑妈那种清晰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口吻,「她说:『说起来,女孩儿家多学些知识总是好的。不像我们埃莉诺,最近竟迷上了历史,总缠着我问东问西。』」


    埃莉诺环视了一圈,彷佛眼前的安妮和米芙,就是茶会上那些竖着耳朵听的小姐们。


    「然后,姑妈话锋一转,像是随口一提似的,」她压低声音,模仿着那种不经意的考校口吻,「『对了,亲爱的,你前几天读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1812年那场几乎没怎么流血就结束的著名围城战?说给夫人们听听,我也记不清细节了。』」


    安妮把温好的茶水,倒入两人的杯中:「是底特律围城战吗?」


    「没错!」埃莉诺眼睛发亮,「米芙和你上周刚给我讲过的。」


    「当时桌上一下子安静极了,」埃莉诺回到自己的表演口吻,「那几位小姐,包括布朗夫人在内,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有的赶紧低头摆弄裙子,有的假装被点心呛到咳嗽,眼神躲躲闪闪,没一个人接话。」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得意和调侃的笑容,「然后我就把底特律围城战,布洛克将军怎么用心理战术吓唬赫尔将军,美军怎么一枪没放就向加拿大的英军投降的事儿,简单说了说。你们是没看见那些小姐们的表情,就好像我突然用希腊语背诵了一段史诗似的,又惊讶又茫然,还带着点……好像我是什么怪物的样子。」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语气变得轻松而略带自嘲:「姑妈倒是满意极了,脸上那笑容藏都藏不住。不过我看呀,今后,那几位小姐的宴会邀请名单上,我的名字怕是就要被划掉咯。」


    米芙打着哈欠站起来,收拾好文具:「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替玛蒂尔达夫人写回信。」


    书房门轻轻合上,只剩下安妮和埃莉诺。小狗墨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蜷在壁炉边打盹。


    埃莉诺还有点兴奋。她似想到了什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小叠精致的邀请函和拜帖,卡片边缘还烫着金。


    「安妮,」她将卡片在桌上摊开,语气带着点无奈,「你上次提过的那个什么’一个塞尔’法子,教教我好不好?瞧,今天又收到两张,谁家什么时候来的,送了些什么,该回什么礼,我脑子里都快成一团浆糊了。」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摊开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字,有些地方涂改了,「我之前就这么记的,眼看就要乱了套。」


    安妮接过本子看了看,心里立刻明白了。这种流水账式的记录,查找起来非常麻烦,极易出错。在她来的那个时代,哪怕是小学生也会用表格来清晰整理信息,这几乎是种本能。


    她取过一张崭新的白纸,又拿起一旁的尺子。


    「我们换个法子试试。」安妮将尺子按在纸上,用笔靠着边缘,画下第一条笔直的竖线。「我们可以把纸面分成几个格子。」


    她一边画一边说,「第一栏,记下客人的姓名。」画好一条后,她又移动尺子,「第二栏,写下到访的日期。」接着是第三条线,「第三栏,记下他们赠送的礼物。」最后一条线落下,「第四栏,空出来,用来备注我们需要回赠什么,或者后续要注意的事。」


    随着线条的完成,原本空白的纸张上出现了一个规整的、带有四个清晰区域的表格。安妮在顶行依次写上栏目名称,字迹远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埃莉诺或米芙漂亮,但异常工整。


    「您看,」安妮将纸转向埃莉诺,「这样是不是一眼就看清楚了?新来的邀请,就按格子填进去。需要找哪位夫人的记录时,顺着名字一列往下看,很快就能找到,不容易漏掉,也不会弄混。」


    埃莉诺俯身仔细看着那张纸。「就这么画几条线?」


    她拿起另一张纸和尺子,学着安妮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画着,虽然线条有些歪斜,但格子的雏形已然出现。「真是太聪明了!就这么分门别类地放好!」她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喜悦,「这样肯定不会再像上回那样,把送给约翰逊夫人的珊瑚胸针,差点错送到怀特夫人手里了!安妮,你怎么想到的?」


    安妮微微一笑,心中闪过现代办公室里无处不在的电子表格界面,但那些画面已经如此遥远。她只是轻声说:「我们那儿都会。您多用几次,习惯了就好。」


    埃莉诺用力点头,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将一张拜帖上的信息,尝试着填写进她刚刚画好的格子里去了。


    作为交换,安妮请埃莉诺教她上流社会正式的就餐礼仪。桌底下的活儿她都会,但是桌面上的活儿,她是真不会。


    「餐叉要从外往里用,」埃莉诺将学习文具当作餐具,在桌布上依次排开,指尖轻轻点着最外侧的那把蘸水笔,「这道小的用于前菜,然后是鱼叉,最里面这把才是主菜用的。」她拿起直尺,优雅地模拟着喝汤的动作,「喝汤时勺子要这样,从里向外舀,汤滴会落回碗中央,不会溅到衣服上。」


    安妮学着她的样子,手指比划着。她做得很好,但眉头却微微蹙起,轻声问道:「埃莉诺小姐,你看的那些礼仪书上,有说为什么设定这些细致的规矩吗?最初是为了让一切更优雅,还是……也是为了区分身份呢?」


    埃莉诺正准备纠正她手腕的角度,听到这话,动作顿住了。她抬起眼,有些困惑地看向安妮:「区分身份?为什么这么想?」


    「比如,」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大宅里,不同身份的人使用不同的餐具,遵守不同的礼节。这是为了维持秩序,还是无形中也划下了一道线呢?」


    书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壁炉里的木炭偶尔爆开一点火星。


    这是埃莉诺习以为常、从未深思过的问题。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直尺。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迟疑:「我……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从小到大,母亲、姑妈、所有的礼仪老师都只是告诉我,这是教养,是传统,是淑女必须掌握的学问。」


    她的目光有些游离。「被你这么一问,我倒真有些说不清了。」


    「在我想象的那个未来,」安妮的声音很轻,「人们也会讲究礼仪,但那是对所有人的尊重,不是因为身份不同。」


    埃莉诺托着腮:「就像你上次说的,女人可以当医生,黑人能上学堂那样的未来吗?」


    「比那更好。甚至黑人女性都能成为总统。」安妮眼睛发亮,「人们看重的是能力,不是出身。就像埃莉诺小姐,你聪明好学,不该因为是个女孩就被限制只能学插花。当然,如果你想,你可以研究钢琴,绘画,插画,糕点,穿戴,但是如果你不想,你可以研究别的。」


    小狗墨西哥醒了,摇着尾巴凑过来。埃莉诺把它抱到膝上,轻声说:「安妮,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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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过去从未清晰地思考过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之前去了瓦萨学院,那里的女孩那么优秀,但他们的最高期待好像也不过是当个女子学校的老师。你所描述的内容,包括你说话时肯定的语气,有时候真让我羡慕。甚至……让我觉得害怕。呵呵。要真能活在那样的时代该多好,看看除了这些,女孩子还能做什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小狗的毛,「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在一代人之内创造出那样的时代就好了,虽然……不可能。」


    「是啊,时代能不能等等我们呢。」


    安妮也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安宁。她觉得这是个成熟的时机。


    她说:「埃莉诺小姐,您知道吗,有时候我最羡慕的,不是书房里的书。」


    埃莉诺看着她,墨西哥也看着她。好像都在等她说下去。


    「是时间。」安妮终于说出了这个词,「我有很多想学的东西,想知道的事,想体验的东西。我甚至想去参与创造那个我梦想中的未来,哪怕一代人不够,我能让下一代人站在我的肩头,继续。可是我,每天清晨四点就要起床做活,等能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手指累得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


    她注意到埃莉诺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每天能再多一个小时,哪怕只有半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该有多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除了做一个女仆,我是否可以承担更大的责任呢,我甚至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我只是......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流走,而我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没有提到具体的计划,没有说起那些在脑海中酝酿却尚未成形的想法。此刻,她只是单纯地描述着一个最朴素的愿望。


    她知道埃莉诺听进去了。这就够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安妮笑着补充,「能像朋友一样和您聊天学习。」


    「朋友?」埃莉诺抬起头,烛光在她眼里闪烁,「安妮,我们确实是朋友。」


    墨西哥小狗跳下地,叼起安妮的围裙。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


    安妮回到阁楼。


    她太需要一个热水浴了。


    轻轻推开走廊尽头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这个所谓的清洗隔间狭小逼仄,墙上斑驳的水渍记录着女仆们无数个匆忙的夜晚。


    露西正弯腰就着搪瓷盆擦洗,见她进来,匆匆拧干毛巾。「安妮,快点,玛莎都快把水用完了。」她侧身挤出门时,安妮瞥见她后颈还有未擦净的皂垢。


    在大宅里,仆人们共用一盆水是常态,除非谁特别幸运能轮到第一个使用。


    硕大的陶瓷水罐只剩小半罐冷水。安妮把水倒入盆中,水面浮起细小的杂质。她解开发髻,长发披散下来沾到后颈时,明显感觉到一层薄薄的灰尘与汗腻。这让她想起下午靠近埃莉诺小姐时闻到的淡淡玫瑰精油味,以及米芙整理袖口散出的清新皂角气。


    在她们眼里,自己是个什么味道。腌入味的萝卜?


    安妮把奇怪的想法挥之脑后。看了眼摆在盆沿最便宜的那种黄色硬皂,和露西刚刚用完顺手搭在架子的毛巾,叹了口气。


    也不需要脱光全身。


    她先用硬皂在关键部位打了一遍泡沫。皮肤能感觉到皂体里的粗颗粒,碱性很强,洗完后手还会发干。然后浸湿毛巾,把泡沫擦掉,先是脖颈,接着是腋下、前胸、后背,最后是双脚。这个过程必须快,深夜严寒,冷水擦身容易着凉。擦完之后,清洗一遍毛巾,毛巾过处,水立刻变得浑浊。


    所谓的洗澡,其实就是擦浴。


    没错,安妮来到这里,还没有洗过一次真正的澡!她渴望一次真正的洗浴。


    「你还要多久?」一个同屋女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困倦的不耐。


    「马上就好。」安妮加快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