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动，若真是寻常贵妇，猝不及防之下，定然中招。


    然而闻星洛是何等人物？


    灵觉敏锐，身手更是远超常人。在那宫女肩膀微动的刹那，她已察觉不对。


    只见她足尖轻点，身形如羽毛般向后飘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看似意外的一撞一绊，那宫女噗通一声跌落水中。


    闻星洛移开几步，躲开了飞溅的水花。


    “啊！救...救命啊！”宫女惊慌失措在水中扑腾，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惊恐。


    闻星洛目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声张，只压低声音，语气森寒：“姑姑怎么会如此大意？幸好水不深，应该不用本夫人救你吧？我且回去喝酒咯。”


    说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袖摆，径直朝着记忆中来时的路走去，很快就回到了宴席之上，安然落座。


    她对宋辞安递过一个一切安好的眼神。


    宋辞安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太子调虎离山的计策，一环扣一环，先是试图引开他，不成又想对闻星洛下手，以期让他因妻子意外落水而不得不离席，其心可诛。


    幸好闻星洛早有预防，且身手不凡，让对方算计落空。


    经此插曲，夫妻二人心中警惕更甚，知道真正的风波，恐怕还在后头。


    而太子见闻星洛安然返回，宋辞安依旧稳坐如山，脸色不由更加难看，只得暂时按捺，等待那最关键的一击。


    终于，机会来了，沈翊进来与他耳语几句，便退了下去。


    只是在退下之前，袖子下的手悄然往太子掌心塞了东西。


    太子脸色紧了紧，随即开始向瑞昌帝敬酒，接着又向熹贵妃敬了一杯，而后才端着酒杯和酒壶走到了靖王身边。


    他亲手为靖王续酒，恳切道：“三弟，三弟妹，你们能来，皇兄很高兴，希望你们也早日怀上孩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来，皇兄敬你们一杯。”


    靖王心中微颤，知道来者不善，酒壶里一定不干净，但自己有闻星洛所赠的解毒丹，没什么可担忧的。


    他举起酒杯，说道：“借皇兄吉言，我和锦初会努力的，在此再次恭喜皇兄！”


    “弟妹恭喜殿下。”靖王妃也以茶代酒，表示祝福。


    见靖王杯中酒一饮而尽，太子眼底的光芒难以掩饰，正欲离开去向宋辞安敬酒时，靖王忽然从他手中夺过酒壶，为他也续上了一杯。


    “皇兄，臣弟当上皇叔，内心高兴，换臣弟敬您一杯。”


    太子心头大惊，他自然知道这酒有问题，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拒绝靖王的敬酒。


    焦虑之间，他忽然捂住肩膀，装出伤口复发的模样，不小心将壶中酒尽数洒落。


    靖王看出他拙劣的表演，心中叹息可惜了这毒酒。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席位，看似毫不起眼的莫三问，此刻正双目微垂，左手藏于袖内，五指以一种玄妙的节奏轻轻掐动。


    太子洒落的酒液正悄然渗入他自己的脚背。


    就在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下，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悄然在靖王与太子的体内蔓延。


    这力量其实不是毒药，不伤身体，却能潜移默化地放大饮者内心深处潜藏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


    嫉妒、愤懑、猜疑、狂妄和贪念都会无限放大，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左右言行。


    这正是阴山先生远在凛霄，借助邪法媒介施展的“引念咒”。


    其目标直指靖王，意图让他在御前酒后失态，流露出对太子、乃至对皇帝的不满，口出怨言，从而彻底毁掉他温恭谦谨、忠君孝父的形象，以后便多的是机会一步一步蚕食他。


    在太子转身之后，靖王借着衣袖的掩护，悄然服下了解毒丹，顿时感觉头脑清明了几分，身体里那股刚升起的紊乱也平息了下去。


    太子手中没有了有问题的酒，也没有了去与宋辞安碰杯的心思，重新落座。


    他对于自己脚背渗入酒液浑然未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平日里压抑在心底的诸多念头，此刻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


    他看着对面沉稳的靖王，越看越觉得刺眼，那副永远波澜不惊的样子，分明就是装出来博取父皇欢心的。


    瑞昌帝正随口问起靖王近日在吏部观政的体会，靖王恭敬起身，条理清晰地回禀了几句，言辞恳切，态度谦逊。


    皇帝听得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太子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在相对安静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太子面泛红潮，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亢奋与轻蔑，他斜睨着靖王，面带嘲讽。


    “三弟真是好口才，在父皇面前总是这般滴水不漏。不过，这治国理政，光会耍嘴皮子可不行，得有真本事！像你这样，整日里就知道收买人心，结交外臣，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宗亲勋贵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


    这般充满敌意且毫无根据的指责，竟然出自太子之口，还是在陛下面前？


    靖王眉头微蹙，并未立即反驳，只是沉静地看向太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瑞昌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太子：“宏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若是平日，被皇帝这般呵斥，太子早已惶恐请罪。


    但此刻，在那“引念咒”的催化下，他心底对父皇偏袒靖王的不满也被无限放大，竟梗着脖子，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懑，脱口而出。


    “父皇！儿臣没有胡言，您为何总是偏袒一个妾生子？他宇文旭光有什么好？不过会些表面功夫！儿臣才是太子，是您亲立的储君！您看看他，如今在朝中声望日隆，何曾将儿臣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再这般下去，只怕这东宫都要换人坐了！”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殿宇中。


    公然指责皇帝偏袒，抱怨自身储位不稳，甚至暗示弟弟有夺嫡之心？


    这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