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没有持续太久。


    一道金光撕开了黑暗。


    他正站在一片荒芜天地的尽头。


    脚下是虚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在慢慢转动。


    漩涡里是纯粹的混沌，散发着能吞掉一切的气息。


    归墟。


    三界禁地。


    这里封印着混沌之源。


    “无天。”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宋渊，或者说无天，转过头去。


    身穿九龙金袍的昊天站在他身边，神情严肃地看着那片混沌漩涡。


    “我总觉得，这里最近有些不太平。”昊天皱着眉，声音里带着忧虑。


    无天看着昊天，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信赖。


    他也同样信赖着对方。


    就在这时。


    昊天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不好！”


    “有域外天魔的气息，正在靠近天庭南门！”


    昊天的声音很急。


    “无天，这里必须有人镇守，我得立刻回去调集天兵天将，布下天罗地网！”


    无天没有怀疑。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你去，这里有我。”


    “不够。”昊天摇了摇头，神情很凝重。


    他伸出手，一枚古朴的方形神印在他掌心浮现，散发着镇压万界的气息。


    镇界神印。


    归墟禁地的核心控制权。


    “你拿着它。”昊天把神印郑重交到无天手里，“只有手持神印，才能调动归墟的全部力量，以防万一。”


    “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让混沌之源有任何异动！”


    无天接过沉重的神印，感受着其中的力量。


    他没有犹豫。


    “放心。”


    昊天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再次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无天的肩膀。


    “三界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说完，昊天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无天手握神印，独自面对着那片能吞噬一切的混沌，眼神坚定。


    他会守住这里。


    守住他和他唯一兄弟共同守护的世界。


    然而。


    他没有等到昊天带回天兵天将。


    当——！


    一声悠远又急促的警钟，毫无征兆地从天庭方向传来。


    那是天庭最高等级的警讯！


    只有在三界有倾覆危险时才会敲响。


    无天脸色一变。


    出事了？


    域外天魔已经攻进去了？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赶去支援。


    可他不能离开。


    他答应了昊天，要守住这里。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


    一道道熟悉的神光，从四面八方亮起，飞快地向归墟飞来。


    是天庭的众仙。


    是他并肩作战的同袍，是他亲手提拔的战将，是他守护了万年的子民。


    他们来了。


    无天心里一喜，以为援军到了。


    可下一秒。


    他脸上的喜悦就僵住了。


    那些飞速赶来的仙神，看到他后，都停在了远处。


    他们结成战阵，把他团团围住。


    他们手里的法宝，全都对准了他。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无天看不懂的东西。


    震惊，愤怒，还有失望和痛恨。


    “为什么……”


    “无天战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他亲手从一个小兵提拔起来的战将，用发抖的声音质问他。


    无天愣住了。


    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


    他想开口解释，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


    一个他最熟悉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众仙神的最前方。


    是昊天。


    他没有去调兵，他一直都在。


    此刻的昊天，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兄弟情深，而是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


    他的声音，通过神力，响彻整个天地。


    “诸位！”


    “战神无天，野心膨胀，背叛天庭！”


    “他试图窃取归墟的混沌之源，意图颠覆三界，重塑乾坤！”


    昊天的声音，像一道雷，在无天的脑海中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头到尾，都为他量身定做的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镇界神印。


    这枚代表守护和责任的神印，在这一刻，成了他洗不掉的罪证。


    “不……”


    “昊天！”


    无天想要咆哮，想要质问。


    他想问问这个自己唯一托付后背的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无形的神力，封锁了他周围的空间，隔绝了他所有的声音和神念。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些昔日的同袍，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自己最信任的挚友，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站在道德的最高点，用最悲痛的语气，宣布对他的审判。


    “战神无天，罪无可赦！”


    “众仙听令！”


    “拿下叛神无天！”


    “若敢反抗……”


    “格杀勿论！”


    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在无天的眼中，失去了所有颜色。


    金色的梦境，轰然破碎！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宋渊的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来。


    他猛地从昏迷中惊醒，身体剧烈地蜷缩起来。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胸口，从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地涌出。


    分不清是那支破魔神箭留下的伤。


    还是那场跨越了万古的背叛，带来的悲愤。


    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毁灭念头的怨气，从他灵魂最深处彻底爆发，冲刷着他的每一寸意识。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那股一直盘踞在他体内，充满了杀戮欲望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那所谓的上古魔主。


    那个搅动天下风云，让神佛陨落的万魔之君。


    曾经，也想守护些什么。


    曾经，也被人用最真诚的语气，托付了整个世界。


    宋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慢慢抬起那只布满暗红色魔纹，刚刚才碾碎了十几条生命的手。


    眼神里，满是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新生的，古老的悲哀。


    宋渊的意识又一次陷入黑暗。


    这一次，他到了天牢。


    一座悬浮在罡风中，永远也见不到太阳的天牢。


    宋渊的意识，第三次掉进了那个梦里。


    这个梦，就是一场噩梦。


    他，或者说无天，正被四根很粗的神铁锁链穿透了琵琶骨和脚踝，死死地钉在冰冷的墙壁上。


    每一次呼吸，骨头都疼得像是要裂开。


    他那一身强大的神力，被完全封印，一点都不剩。


    他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被关起来的，以前的战神。


    哒。


    哒。


    哒。


    清脆的脚步声，从长长的黑走廊那头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