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鸾冲了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


    这一次宋渊没有推开她。


    他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只曾被魔纹占据的手，此刻暗红色的纹路已经褪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金色。


    黑金二色的神秘符文，像两条互相追逐的鱼，在他皮肤下缓缓流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我没事了。”


    宋渊开口，他转头看着余青鸾担忧的脸。


    “我融合了它。”


    “无天的怨，魔主的恨，都还在。”


    “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它们只是我的一部分。”


    “我，是宋渊。”


    这一刻，余青鸾感觉眼前的男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是他。


    但他的身上多了一种俯瞰万古历经生死的从容，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君王气度。


    花婆婆和小葵，还有那些心惊胆战的半魔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们看着宋渊，脸上依旧带着无法抹去的恐惧。


    “大……大人……”


    花婆婆拄着木杖，声音发颤。


    “我们……还要继续去西域吗？”


    宋渊摇了摇头。


    他看着这些因为自己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们，平静地开口。


    “躲藏，是没用的。”


    “只要根源还在，你们就永远不会有安宁。”


    他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我要去皇城彻底解决这件事。”


    花婆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大人！不可啊！”


    “那里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全天下的高手都聚集在那，太后布下了天罗地网，您……您这是去送死啊！”


    “我不是去复仇，我是去结束这场……持续了万古的闹剧。”


    当他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知道了昊天那盘持续了万年的棋局后，单纯的仇恨，已经显得太过渺小。


    看着宋渊那平静却坚定的侧脸，听着那不带一丝杀气，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的话语。


    山谷里，数百名半魔，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


    那不是对强者的恐惧。


    也不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那是一种……希望。


    一种能彻底终结这颠沛流离，不见天日的生活的希望。


    他们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


    紧接着，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出于畏惧。


    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追随。


    ……


    宋渊没有带上他们。


    他和余青鸾两个人，踏上了通往东方的官道。


    他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行踪。


    那件遮掩面容的兜帽，被他随手丢弃。


    那半张清俊，半张被黑金魔纹覆盖的脸，就这样坦然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非仙，非魔，非人，非妖。


    那是一种混沌的，归于本源的气息。


    寻常的修士，根本看不透他的深浅。只会觉得他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多看一眼，神魂都会被吸进去。


    他们一路向东。


    路上，遇到了一队狼狈不堪的溃兵。


    正是从山谷逃走的那批镇魔军残部。


    他们看到宋渊的瞬间，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拔出武器，脸上全是死灰。


    “魔……魔君！”


    然而。


    宋渊的脚步没有停。


    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就那么牵着余青鸾的手，平静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那几百名镇魔军士兵，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宋渊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官道尽头。


    一名侥幸活下来的校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壮着胆子，对着他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宋渊！”


    “你这个魔头！你以为你赢了吗？”


    “太后早已在皇城布下天罗地网！天下宗门齐聚！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是去送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怨毒。


    宋渊的脚步，终于停了。


    但他没有回头。


    一个淡淡的声音，顺着风，清晰地飘了回来。


    “我不是去送死。”


    “我是去审判。”


    话音落下。


    那名还在叫嚣的校尉，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怨毒的表情瞬间凝固。


    然后，整个人就像一截被抽掉骨头的木桩，双眼翻白，直挺挺地瘫软了下去。


    神魂，在刚才那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冻结。


    周围的溃兵，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言出法随。


    他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念头。


    ……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暴，迅速传遍了整个大周。


    “听说了吗？魔君宋渊没死！”


    “何止没死！他一个人，屠了厉风统领的三千镇魔军精锐！”


    “现在……他正一个人，朝着皇城去了！”


    “他疯了吗？”


    “他是要去挑战太后！挑战全天下的正道！”


    天下震动。


    无数自诩正道的宗门、世家，全都沸腾了。


    他们将此视为魔头对整个正道世界的公然挑衅。


    一时间，无数高手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向大周皇城。


    他们要去协助太后，参与这场围剿魔君的“最后一战”。


    他们要去见证一个传说的覆灭。


    整个天下，风起云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座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雄城。


    ……


    皇城，深宫。


    一名影卫单膝跪地，飞快地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珠帘之后。


    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新茶。


    听完汇报，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反而，露出了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的笑意。


    “他终于来了。”


    “哀家为他准备了万年的盛宴，也该开席了。”


    她放下茶盏，缓缓起身。


    那一瞬间，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竟和宋渊梦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昊天，如出一辙。


    充满了俯瞰蝼蚁的高傲，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


    三日后。


    宋渊和余青鸾，抵达了皇城之下。


    巨大的城墙，高耸入云。


    城墙之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身披重甲的镇魔军，气息各异的宗门高手，一眼望不到头。


    无数道阵法的光芒，在城墙内外流转，将整座皇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只进不出的牢笼。


    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城墙上，数万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城下那两个渺小的身影。


    宋渊抬头。


    他看着那城墙上的“人山人海”，看着那一张张或紧张，或贪婪，或憎恨的脸。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


    却像是带着某种天地法则，清晰无比的，传入了皇城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太后。”


    “昊天的走狗，我来了。”


    “出来见我，还是我进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