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温秋年就把自己关在了画室里。


    程沨敲了敲画室的门，在温秋年发火之前，迅速开口：“秋秋，出来我帮你敷下眼睛，不然明天会肿。”


    他知道温秋年爱美，拿捏住了他的死穴，果不其然，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后，温秋年不情不愿地拉开了门。


    程沨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冰镇过的毛巾敷在眼睛上，酸涩感果然缓解了一些。


    “怎么哭成这样？能和我说说吗？”程沨一边帮他冰敷，一边轻声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不要你管。”


    程沨好脾气地哄他：“好，我不说了，等会我要出门一趟，会有阿姨上门做饭，药我也放桌上了，你记得吃。”


    温秋年没理他，过了一会，程沨将冰敷的毛巾取下，他就又“哒哒哒”地跑回画室了。


    程沨无奈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蹲下来对玩着狗玩具的圈圈说话：“等会饿了就去挠门，等他出来后，记得提醒他吃饭。”


    圈圈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说“没问题”。


    ……


    温秋年坐在画室里，面前摆着一副巨大的画布，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连151都感受到了不对劲，怂怂地蹦跶出来：“温秋年，你怎么了呀？”


    出乎意料的，温秋年没有让它闭嘴，而是用一种轻柔的语气缓缓道：“我在想……要怎么把那两年画出来。”


    “那一定，会是我最骄傲的作品。”


    151感觉整个球都起了鸡皮疙瘩，莫名有些瘆得慌，但看温秋年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在数据库里检索了一通，归结于是人类艺术家的通病，又放心地缩回去了。


    温秋年也终于开始动笔，他一旦沉浸，就顾不上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直到门外传来了挠门的声音，他才发现天色早就暗沉了下去。


    圈圈叼着狗盆站在门口，见他开门，委屈地摇摇尾巴，温秋年忙给他倒上狗粮，却对餐桌上的饭菜视而不见，一扭头又钻进画室了。


    圈圈叼住他的裤腿要把人往餐厅拖，温秋年把小狗往窝里一塞，语气严厉：“听话，不许吵我。”


    小狗只好委屈地缩回去，一双豆豆眼看着大门的方向，大有望眼欲穿的架势。


    等到程沨回来时，圈圈立刻冲上去嗷嗷叫唤，他看到餐桌上明显未动，已经凉透的饭菜，又看茶几上放着的药片，脸色一沉，就去敲画室的门。


    温秋年像是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他。


    程沨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继续敲门：“秋秋，你该吃饭了。”


    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不饿！不吃！”


    温秋年正是灵感喷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下不停，只把程沨当做是扰人的苍蝇，但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刘伯的声音。


    他疑心这是幻觉，但放下画笔，真切地听到了刘伯在喊：“小少爷？”


    温秋年猛地拉开门，只见程沨拿着手机，把扬声器打开了，通话页面赫然显示着“刘伯”，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程沨，才去回应刘伯。


    “小沨说你把自己关在画室，不吃饭也不吃药，这样不行呀！”刘伯操心极了，恨不得立刻驱车赶过去。


    “刘伯，我只是忘记时间了，马上就去吃饭。”温秋年一边娇声娇气的和刘伯说话，一边踹了程沨这个告状精一脚。


    挂断电话后，温秋年直接把手机往边上一甩，程沨稳稳接住，见人又要往画室走，直接把他往后一拉。


    温秋年猝不及防撞上了程沨的身体，忍无可忍，扬起下巴瞪他：“你……”


    还没等他骂出口，程沨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他：“秋秋，如果刘伯也劝不动你，那我这里还有学姐和秦教授的联系方式，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打过去，还是乖乖去吃饭？”


    “程沨，你除了告状还会做什么？”温秋年抱着手臂，眼底的怒气毫不掩饰，但他的确开始朝餐厅走去，脚步又重又响，像是在踩某个人的脸。


    他三两口吃完了热好的饭菜，又往画室里钻，程沨没有阻止他，但到了十点半，就又准时去敲门催他睡觉。


    大三课程不多，接下来的一周温秋年基本上都把自己关在画室，程沨掐着点地监督他的一日三餐，温秋年终于忍无可忍：“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一天天这么闲？”


    “这些事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程沨气定神闲，将剥好的一小碟虾仁推到他手边，“秋秋，你不能一直闷在画室，出去走走好不好？”


    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程沨并不想让温秋年一直呆在画室，画画是一种很消耗精气神的活动，那间房间就像巨兽一般，一直吞噬着温秋年为数不多的精力。


    短短一周下来，他好像就又苍白憔悴了一些，饶是一日三餐都盯着，温秋年还是犯了回胃病。


    “不去。”温秋年拒绝得干脆利落。


    “周六有场拍卖会，其中有幅莫斯利的作品，我记得秦教授好像很喜欢这位画家？”程沨仿停顿了一下，观察温秋年的反应，“秦教授下个月六十大寿，这份礼物应该挺合适的。”


    温秋年终于肯掀起眼皮看他：“什么时候？在哪里？。”


    “半岛酒店，下午六点，到时候我接你过去。”


    程沨见他终于提起兴致，眼底也浮现笑意。


    ……


    周六下午，造型团队就抵达了新家，给温小少爷做造型，发型师leon也来了，一见到温秋年，就痛心疾首地问道：“亲爱的，你什么时候打算再留长发，你都不知道，我给你打理长发的时候多有创造欲！”


    151习以为常地在他脑海里嘀咕：“唉，他每回来都得问，不过其实我觉得你长头发也很好看，可惜任务需要。”


    温秋年看着如今只到耳下的发梢，在心底算了算时间，遗憾地发现，他没有时间留到之前的长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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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造型做好后，也差不多到了出门的时间，程沨早已坐在沙发上等待，看见温秋年出来后，极其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勾起唇角：“秋秋真好看。”


    温秋年没有选择清一色的黑色西装，而是挑了件酒红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搭配真丝的提花高领衫，耳朵上夹着之前那枚蓝宝石耳夹，那抹幽蓝在苍白的侧脸上摇曳，显得他更像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琉璃器皿。


    温秋年抬抬下巴，露出骄矜的神色，满脸都写着“那还用说？”。


    举办拍卖会的酒店离家不远，二十分钟后，他们就抵达了宴会厅。


    温秋年自小就不爱参加这种所谓的豪门聚会，人们身上混杂的香水气息、酒杯相碰的声音以及刻意的交谈，都会让他觉得烦躁，所以之前的十八年，他鲜少在类似的宴会上露面。


    程沨倒是对这种场面很熟悉，作为程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刚进场，就被几位眼尖的长辈围住。


    温秋年不乐意跟着他，悄声无息地往角落走了几步，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秋年，你最近忙什么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和他搭话的人穿了身骚包的粉色西装，151和他解释：“这是王家的二少，之前宿主扩展人脉，和他出去玩过几次，关系不错。”


    不用它介绍，温秋年也认识这人，B市上层圈子不外乎那几家，小辈们多多少少互有来往，温秋年是个另类，他讨厌一切社交，对那些和他示好的少爷们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自讨没趣。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只又要伸过来的手，语气冷淡：“有事？”


    王二少一愣，随即又熟稔地去勾他的肩：“听说你最近又跑去画画了？那玩意有什么好玩的，哥前段时间收购了个马场，一起跑跑？”


    温秋年神色不耐，将肩膀上那只咸猪手甩开：“没空。”


    王二少几次三番被落了面子，心头也起了些火气，不满道：“秋年，你怎么回事？才几天没见，怎么感觉你又变回之前那样了？”


    温秋年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吗？变成什么样了，你说说？”


    “就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呗。”王二少浑然不觉他语气里的冷漠，顺势往下说，“要我说，你这样真不行，之前你爸和你哥都不爱带你出来。”


    “这两年多好啊，大家都喜欢你，听哥的，别又整成那副讨人嫌的德性。”


    温秋年安静地听着，低低笑了两声，突然凑近王二少，近距离看这张昳丽的脸冲击极大，他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你看清楚了。”温秋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讨人嫌的温秋年，才是真正的我。”


    “下回别再认错了。”


    说完后，他毫无留恋地抽身后退，王二少僵在原地，只觉得刚刚的那一瞬间，温秋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