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过招


    看长睫毛摆出的架势，是八区那边流行的一种拳法，程锋略有所闻。据说创建该拳法的人是从山猫身上获取的灵感，风格以敏捷和毒辣著称，像山猫捕食猎物一样，出手即是杀招。


    他现在知道刚才逗兔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了——这小子气轻，走路没声。可以说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但是跟他打……算他欺负人。


    “让开，我来谈生意，不是踢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挥手示意。没想到只是一瞬的视线阻挡，长睫毛居然不见了，紧跟着“哐”的，腹部重挨了一记，破山之力愣是将他一拳打退了数步，后背“咣”的撞上装异变野兔的笼子。


    “叽叽叽叽——”


    兔子炸窝了。刺耳的叫声激起程锋心头的怒意，眼中闪过丝血腥的暴戾，一把抓住紧随而至的横劈腿，将试图乘胜追击的长睫毛大力朝通道尽头扔去。然而那小子果然如山猫一般敏捷，竟于半空中翻了个身，落于装着异变雄狮的笼顶之上，轻巧到连卧睡于笼的狮子都没惊醒。


    意识到自己刚刚轻敌了，程锋扯下外套往兔子笼笼顶一扔，露出短袖作训服T恤下肌肉虬劲的手臂——既然要打，那就打服了算！


    “这才对嘛，要学会尊重对手。”


    酒红西装外套应声落地，长睫毛跳下笼顶，与程锋之间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他里面穿的是件高领无袖衫，此时露出左臂外侧的山猫纹身。双臂肌肉形态纤长，维度和程锋差距明显，但看隆起的线条和隐隐而现的血管，便知每一条肌纤维里都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滴——


    拳场上哨音响起，同时打破了二人之间无声的对峙。程锋先发制人，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重击而下！但他快，长睫毛更快，就在拳头即将触及脸侧的瞬间，一闪身避过。而程锋拳速过快来不及收回，哐！重重砸上关狮子的笼子！吱嘎一声，钢制栅栏弯曲内凹。


    “嗷——”


    狮子也醒了，后肢立起张开血盆大口，愤怒地扑向惊扰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栏杆挡得住狮口却挡不住狮爪，利爪如钩劈风而来，险些抓伤程锋的右臂。他条件反射向后闪避，不想腰上一紧喉间一窒，竟被长睫毛从背后偷袭！


    交叉的双臂于喉间锁紧，盘在腰上的腿也下了死劲儿，长睫毛的绞杀之功堪比沙蟒，压得他肋骨都要被挤碎。窒息感直冲脑门，他反手去掏，却根本抓不住那左躲右闪的脑袋。情急之下只能向后狠撞笼子，哐哐哐，连狼带熊，所有被困于笼中的异变猛兽全都立了起来，一时间吼声嘶叫声不绝于耳。


    长睫毛被数百公斤的蛮力撞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痛感炸裂却依然死死扼住对手的脖颈身体。坚持，只要再坚持几秒，战绩簿上就能再添一笔！


    嘎吱！笼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却被叮叮咣咣的打斗声掩盖。死神游动着逼近，噗！一股热液喷射而来！程锋被勒得喘不过气却依然感知到了危险，带着箍在身上的长睫毛就地一滚——呲啦，毒液喷了满地，水泥地板瞬间被腐蚀起了气泡，空气中飘起明显的酸味。


    沙蟒昂首而立，脖颈收缩成扇形恐吓猎物，近四米的高度在两人身上投下死神般的影子！


    “我艹！”


    眼前所见令长睫毛猛地撒开手。打架归打架，于他来说纯属玩闹，他知道这大个子不会下死手。但面对一条成体沙蟒，那就不是玩闹二字能解释的了，得拼命！


    “躲开！”


    眼看沙蟒颈侧收紧尾部摇晃，程锋以经验判断它要喷第二股毒液了，忙一把推开有点吓愣了的长睫毛。噗呲！毒液尽数喷上了他的背部，灼烧感瞬间蔓延，没有半点犹豫，他“嚓”的撕裂了作训服T恤，紧跟着抽枪射击，嘭！子弹旋转而出，精准击中沙蟒双眼之间的致命之处。


    轰的，沙蟒重重砸下，脑子里的浆液顺着弹孔缓缓溢出。


    枪声惊动了赛场，眨眼间呼啦啦涌进一群人。


    “少爷！”


    两名半兽人保镖冲上前，一个抱起粗喘着的长睫毛，一个上手就要捶程锋——衣衫不整的，干什么呢这是！


    “住手！”


    长睫毛厉声喝止，从保镖怀里挣脱出来，捡起扔在地上的外套给程锋搭上，命令道：“送他去医务室，他背上被沙蟒毒液灼伤了。”


    少爷？程锋皱眉而视。


    长睫毛扬起下巴，傲气凌人的：“我就是红蝎，你不是找我吗？”


    “……”


    程锋稍感无语——就这么个不着调的小屁孩，是怎么成为黑市王国的地下首领的？


    啧，老巴克利死的有点冤。


    —


    “你别污蔑人啊，老巴克利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过来替我老爸管理场子和出货。”


    医务室里，听程锋明里暗里指责自己是杀人凶手，红蝎当即反驳。这两年家族势力扩张过快，家里人手实在掰不开了，上面几个哥哥姐姐各有产业要管理，老爸才派他来六区暂时管理刚打下的江山。他不喜欢这地方，又干又冷，完全不似南方那样温暖湿润。


    对了，还有会喷毒液的沙蟒，啊啊啊啊啊！八区可没这鬼东西！


    “你们那有异变眼镜王蛇，毒性比沙蟒还厉害。”程锋去过八区，不喜欢那的气候，又潮又热，一动就一身汗，作训服都湿得巴在身上。


    忽的一阵锐痛袭来，他猛地打直了背。


    “别动，最后一块，挖下去就没事了。”


    医生手起刀落，飞快地剜下片拇指盖大小、被毒液腐蚀的皮肤，当！磕进托盘。沙蟒毒液的毒性不大，腐蚀性很强，如果只做保守治疗，被腐蚀的位置会逐渐加深，直到烂穿骨头。让他意外的是，这猛男不肯打麻药，就让他这么生挖。


    五处伤口全部处理完毕，医生贴好医用纱布，整理完工具，起身对红蝎点了下头：“少爷，我先忙别的去了。”


    “谢谢，辛苦你啦~”


    红蝎这会倒显得挺有礼貌。等门关上，他又换回挑衅程锋时的语气——有些孩子气的语气：“你不说要找我么，什么事？”


    拉开虚拟屏，程锋问：“这批药，你出过没？”


    说实话他现在一点希望不抱了，这红蝎说白了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少爷，仗着老爹的势力落个管理者的虚名，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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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百连自己库里有什么货都不清楚。身手倒是挺不错，问题玩心太大，今天还差点给自己玩死。


    红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眨巴着蝴蝶翅膀般的长睫毛：“呃……”


    看吧，他不知道。收起虚拟屏，程锋起身往胳膊上套T恤。原来那件撕烂了，红蝎刚让手下人送来了件新的，虽然质地比不上局里发的，至少尺寸合适。另说恢复力再强，痛觉神经还是存在的，胳膊一动，扯着后背的伤口火烧火燎的。


    苦思不得答案，红蝎干脆换了个角度：“你要这种药？我帮你进货呗。”


    “不必了。”推拒之词刚出口，程锋又忽然想起什么，问：“阿帕维你能搞到么？”


    什么玩意？红蝎一脸懵。


    “算我没说。”


    就多余问，程锋自我反省了一瞬。


    “那个什么维，我肯定能搞到！”意识到自己被瞧不起了，红蝎趾高气昂的：“新亚洲八个区，有四个区的黑市交易攥在我们家手里，想要什么搞不到！”


    程锋忽然有点想笑：“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红蝎的眼神忽而警惕：“你干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安防总局缉私队的，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能把你们一家子都抓了。”


    “——”


    红蝎一愣，反应了几秒一把抓住程锋的手腕，急吼吼的：“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你多大？”


    “啊？”


    “我问，你多大？”


    “下个月……满十八岁……”


    嗯，童言无忌，就说这孩子岁数不大。程锋轻轻推开他的手，认真普法：“未成年人的供词，在没有监护人或者律师的陪同下不成立，从下个月开始别当着我面说就行。”


    红蝎又是一愣，试探着问：“真的？”


    “那要不我现在抓你回去？”


    “不要！”


    “去念个大学吧，你还小，未来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程锋真心诚意地奉劝道。虽然红蝎性格有些乖张，玩心也大，但能练拳练到目前的水平，说明意志足够坚韧。只要肯花心思，该是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老爸说，念书没用，不如练拳，”红蝎垂下眼，睫毛太长，完全盖住了眼中的情绪，“他说念书再多将来也是给人打工，练胆子更有前途。”


    虽然程锋并没享受过系统化教育，但对读书无用论丝毫不认同：“你现在吃得穿得用的，都是有知识的人发明创造出来的，胆子大是有可能挣到钱，但那是幸存者偏差。”


    长睫毛又忽闪开来，红蝎眼里闪着求知欲的光：“什么叫幸存者偏差？”


    “……多读读书吧……”


    程锋觉着自己也就能劝到这个份上了。教育这事儿，还得看家长，像洛雪，能教孤儿院的孩子们说四种各大洲的主流官方语言，比他会的还多一种。他一直觉着洛雪以前是当老师的，不过关于自己的过往，洛雪几乎不提，只说和他一样也是个孤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洛雪的了解，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