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匀速翻过手上的月度报表，桌上的黑咖在充斥冷气的房间生产雪白云雾。


    平板上的信息就静静立在右手边，隐约有示威的意味。


    赤司征十郎：【迹部董事，谢谢您的牵线（笑）。】


    狡猾的红帽。


    *


    几个月前，赤司家的酒会。


    缎面白西装的大学生挂着‘乖巧’的学生样，收敛眼中赤红的锋利色泽后，站到他的面前。清朗的声音诉说对某个失踪人口的担忧与挂念，而也许是同样的担忧在共鸣，又或者是对方严丝合缝的伪装，至少当时的模样与言语完全符合迹部对‘友善的学生’印象，因此作下如果再度见到对方，会视情况通知的约定。


    ‘当然，万分感谢’。


    小红帽弯了弯眼，一面双手诚恳递出名片，另一面拉紧人形外皮，在最后才露出狩猎的獠牙。


    拙劣的手段，迹部漫不经心地想道，又或者进一步说明对方确实将自己当作假想敌。


    他不认为赤司征十郎会需要依靠自己才能得到需要的信息，将他当作传递联系方式的中转点，无非是挑衅。


    真是久违的感觉。


    高中由于和区是不同的学校，再没有感受到国中时被敌视快感的迹部愉悦感慨道。


    没错，就这样狠狠地误解吧，他和区才是天生一对，大学生就给我好好上学啊~


    *


    迹部景吾：【不用谢，分内之事（笑脸）。】


    “征十郎，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只有四十几岁，赤司征臣却头发花白，唯一不变的是矍铄的精神和严肃的面容。


    将棋桌对面的男生轮廓分明，发丝却与之相反的赤红艳丽，眼睫淡淡轻眨。


    “没事。”


    只执起棋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随着落下棋面的清脆一声，记忆回到蝉鸣的夏季。


    *


    “新教练？”印着‘帝光’的浅色球服，绿间真太郎疑惑。


    “就目前的运行来说，完全不需要新的指导人员加入吧，”一军的热身场地离得很近，听到后提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毕竟白金监督和真田教练加在一起，就能将比赛日程安排、赛中指导、训练构成、场馆支持工作等一一达成，再进行改动，说不定会打乱节奏。


    “希望是个严肃的老头督促我训练，不然很容易偷懒啊。”


    “坂本，你不是说‘天才不用训练，随便打打就行了’吗......”，对偷跑者愤怒地指责语气。


    “啊嘞——”某位被摇晃身体，声音拉长的坂本君，“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热血的青春啊。


    不论是一军，还是二三军，都一致地紧盯决赛队伍的位置，一刻不得松懈。


    不间断挥洒的汗水在诉说着，‘敢松懈就做我的替代品吧’。


    “我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我训练就行，”深棕肤色的男生流畅地击打、收回在手下乖巧顺从的篮球，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如果是利用篮球的家伙，我可不想听从他的命令。”


    “我也是，”紫原敦有气无力地拉升肌肉，“万一太脆弱，一下被捏爆可就不好玩了~”


    黑子哲也微微皱眉，“紫原君，这可是教练，还是尊重些会比较好。”


    “哲也说的没错，”队伍中赤发的男生出声，富有威望的锐利视线扫过一军和在场的所有人，尤其着重地在青峰大我和紫原敦两人刺头身上停留，“不论谁敢以一己之私打破正常训练，都绕学校罚跑十圈，一军二十圈。”


    单论仅在二年级就当上声名鹤立的帝光篮球部队长这点，已无人敢轻易试探赤司征十郎的边界，更罔论其身处一军的强大实力和能协调诸多一军队员的个人统领能力，还有——那双可怕的眼睛。


    明明平时展现出和善的个性，却似乎一直在用它审视所有人的价值。该怎么说，里面总是闪过片段的野望，不，一军的所有选手都有着自己的野望，也因此，毫不畏惧这些人，甚至可以说是占据统帅位置的赤司征十郎，才更让人畏惧。


    他早对新教练的事情有所耳闻，至于信息来源......


    他转向漫不经心笑着、明显看热闹的黑发前队长，在注意到来自赤司的视线后，甚至友好地挥挥手，明显在说‘会因为一点点变动而军心动荡，这群家伙还是过于稚嫩，拉长焦虑的时间提升下他们忍耐的阈值吧’。


    虹村学长真是恶劣....


    赤司几乎要为此叹气。


    不过——


    如果是和这群人在一起贯彻三年的胜利，对他而言不会有太大难度，至于任何干涉胜利的隐藏因素，他眸色一深，默念道。


    他会一一清除。


    被大家默认为关系户、来帝光篮球部镀金的工业区，只一小时后就在篮球部出现。


    过于强烈的日光使得众人无法辨认性别，只有对方身上整洁的西装和利落翘起的短发衬托冰冷严肃的轮廓。看不清脸，但绝对是和白金监督一个级别的恐怖存在，以她/他手上宛若尸体般无法动弹的灰发装饰物为例。


    灰崎，你怎么会在那里？！


    对‘装饰物’形状熟悉的国中生们惊恐呐喊着化作波浪面条人。


    一军的场馆鸦雀无声。


    “这边，”惫懒疏淡却无法忽视的语气和逐步褪去日光而变得清晰、线条分明的年轻面孔，篮球场光洁的地面只剩下哑光皮鞋接触地面的踱步声响，“是一军的场馆吧。”


    幽潭般深深邃的眼眸晦涩不清，微眯着眼似乎在适应场馆内的灯光。


    不同于众人类似‘肥头大耳’的谣言，身姿即使站在资源优越的篮球部也不显得矮小瘦弱。头发长度则修剪到无法用发绳抓起也不会干涉视线的长度，刘海中分蓬松地飞扬在眉毛上方，浑身透露着干练的中性气质。


    发丝即使在门外强烈的日光下也没有因此染上任何棕黄，与眼睛一致的色泽仿佛黑云压日般富有震慑力。


    瞟过场馆所有人的一刻，明明没有类似皱眉的表情，却不由让人心里一紧。


    “啊，是的，这里就是一军，真是多谢了，工业教练，”虹村修造跨步上前，在众人大跌眼镜的目光下单手接收自家队员，面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因为刚好看到灰崎溜出去，想着您在那个地方可能会遇到，就麻烦您带他回来了，他有挣扎吗？”仿佛黑/手党接头，沟通愉悦受害者的死前反抗。


    原来是队长你的诉求啊！


    新教练回复，“不，我来的时候他正在地上睡着，所以很轻松。”


    不不不！灰崎这家伙他明显是被打了吧，真的没有人吐槽吗？！


    “诸位。”


    新教练出声。


    无需队长组织，一军的队员就在这种氛围下自觉在其面前站定，有如被屠夫驱赶的小鸡那般迅速地排列，连平日最为松散的紫原敦也好好排在最后。


    她似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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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的配合满意，微微点头，接着说下去，“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军的新教练，今后专门负责这个体育馆的一切，至于称呼，叫我工业就行。”


    “接下来的部活，不出意外我们会一起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可以，能彼此配合自然再好不过。”


    “以上。”


    场馆上的灯光均匀洒在她中性的帅气面孔和肩膀，黑西装没有一丝灰尘，讲话时的语速也没有任何加快或者减慢，仿佛设定好的程序那样精准进行，不带情绪，唯有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显出活人气息。


    给人一种恐怖又丧气的精英感。


    “还有问题吗？”她问。


    “没有的话，直接进行训练，”她径直掏出手上的训练手册，在上面记下几串数据，“按照白金监督的惯例，是先绕校园跑五圈，再进行单局时长十分钟的全速轮流one by one，你们应该对此都很熟悉了。”


    黄濑凉太举手提出疑惑，“请问不需要我们自我介绍吗？”


    她将目光移向显眼的黄毛，“当然，我有名录，黄濑君，认错人脸的问题不会存在。”


    一军众人有种莫名的异样感。


    除了名录，类似身体指数，打球位什么的，监督已经都将信息给她了吗？


    不论是对方明显在不大的年纪却当上他们的教练，还是她不说多话的简洁个性，至少目前他们没看出新教练的不对劲，直到今日的训练结束。


    不只是一组，他们所有人都至少进行了三组和上述一致的运动，体力最好的青峰大我则做了五组。


    黄濑凉太已经没了动的力气，手指有气无力地在布满汗水的地面挣扎着又垂下，顾不上脏不脏，优越的脸蛋正黏腻地和地板亲密接触，而灰崎祥吾正和他面对面地瘫倒。


    他也没了平时挑衅的活力，像只恹耷的灰毛鹌鹑，只顾得上呼吸，险些在地上累得翻白眼，注意到黄濑正对的脸后，又嫌恶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


    赤司、绿间、青峰他们也是相同的惨状，区别只是凭借惊人的毅力抢到场馆内的长椅，后者在上面露出力竭一笑。


    体育馆里尸横遍野，所幸各色的脑袋扎根在实木地板上，像可爱的毒蘑菇给室内带来青春活力。


    汗水顺着赤司征十郎的睫羽滴落在木椅上，他没有眨眼，而是顺着眼睛的缝隙挣扎着去看工业区，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发现，留存的体力刚好足够他们进行最后的拉伸和各回各家。


    “明天继续，不要迟到。”


    在热气腾腾的体育馆，恶魔低语道。


    *


    灰崎祥吾难得和篮球部的人一起出校门，脚尖碾了碾路边的草坪，咬了一大口冰棍，恶狠狠道，“那个新来的教练是怎么回事，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可是昏倒了，居然还让我训练，”他说的不是刚开始在学校门口的昏倒，“绝对要去告她虐待中学生！”


    黑子哲也舔舔冰棍上将要滴下来的糖水后，指出他的漏洞，“明明是灰崎君装晕想要逃训，和教练没关系。”


    便利店的灯光照得他天蓝的眼眸通透，倒映出灰发男生的脸。


    逃课专业户灰崎祥吾咬了咬牙，“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的技术明明天衣无缝，明天再试试她。”


    “喂，”青峰大我提醒道，“你今天没听到吗？‘明天再有装晕的人，就连带全体一起受罚’，不许给我搞事。”


    “你啰嗦了，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