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徐行上任湖广巡抚,带来赈灾粮食,两日后,越山压粮抵达,季泠终于得以喘息。


    徐行随季泠走进她的营帐,一张床,一张条案,一张书案,一个圆桌,一个橱柜,一览无余,再无其它。


    徐行皱眉:“你怎么就住在这儿?和锦衣卫一块儿?”


    季泠笑着拉他坐下,先问了他:“怎是你来巡抚?应大人知道吗?”


    “应该已经知道了,陛下本欲派遣胡大人前来,可户部脱不开,我便自请了。”


    季泠拧了帕子,对着铜镜细细地擦脸。


    铜镜中,徐行坐在圆墩上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比在京城时瘦了几分。


    胡善樘,户部尚书,户部最神秘的人,她几乎未见过几回。


    应惟绅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十多年,而胡善樘是前几年从地方直跃户部尚书之位的。


    她不太了解此人,也未听过他器重哪位户部官员,只知道他与礼部尚书刘辅钦私交不错,都喜欢钓鱼游江。


    眼下,虽然应惟绅可疑,可胡善樘也未必全然无辜,她仍需警惕。


    既然徐行是自请前来,那应惟绅之事,他应当暂时不知情,与成珏一样,她必须在两人回京获得所有消息前,充分利用这个空档与他们的势力,完成她的调查,解决一些难题。


    季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将这几日的事情全盘托出。


    ——姚知府暗害她、挑起民乱、刺杀成珏,她安排的赈灾粮在途中遭遇意外。


    徐行走到她身边,撩开她的鬓发,借由一盏烛火,看清她额角的伤口。


    “伤你的人呢?”


    “成大人抓起来了。”


    徐行心下一跳,想到那日诏狱之前,成珏的试探。


    “成珏可有为难你?”


    季泠摇摇头,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跟他先透给底:“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果然,他开始试探季泠了。


    可成珏究竟意欲何为,他却难以分辨。


    季泠看他眉头紧拧,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之中,道:“想来应当无事,他并未为难我。”


    她不知道成珏为什么无端说起她与徐行之事,也不知他为什么选择告诉她,他与应家的瓜葛,但总归他们两人互知彼此的秘密,该有一份道义为彼此闭口不言。


    朝堂中,每个人都有需要藏匿的阴暗,也都有自己执守的底线。她如此,徐行如此,兴许成珏亦如此。


    她虽不信锦衣卫指挥使,但她觉得,成珏此人能将应疏的一份恩情铭记至今,骨子里是留有几分善意的。


    可徐行并不如此认为。


    不为难她,却威胁他在前,试探她在后。


    那便是别有所图,隐而不发。


    “你与成珏少往来,他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姚知府一事,你如何看?”


    季泠垂眸,徐行的手将她双手合住,似乎她真的有了后盾。


    “他与闫有德勾结是必然的,只是眼下没有确凿证据罢了。背后之人是谁,暂时不清楚,但以其在湖广的势力,绝不是一介知府或是主事可以掌握的。”


    她只能先说这么多,徐行如何意会,便看他自己了,再多的,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无妨,姚知府的事情交给我就行。只是你也实在冲动,竟然直接去抄他的家……你带谁去抄的?”


    武昌府的人肯听她调令,去抄自己上司吗?


    季泠弱弱抬眼,知道无可避免:“锦衣卫。”


    徐行手中的力道骤然缩紧,季泠痛的嘶了一声。


    “你怎能调动锦衣卫去?”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能摸来姚知府的印信,成珏的自然也能摸得。”


    徐行哭笑不得:“这倒像是你的性子。只是如此一来,你与成珏可是杠上了,你不怕?”


    “我说欠他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


    “吏部侍郎的人情。”


    徐行挑了挑眉:“你把我卖了?”


    “到时候你矢口否认就好了,反正是我许的诺,你既不知情,何必践行。”


    季泠其实无意诓成珏,也不是故意推徐行,只是当时成珏一问,她立刻便想到,等成珏要她还人情时,徐行早已跟她分道扬镳,徐行自然不会认下,而她没准都身首异处了,也可往事随风。


    若真那么幸运,她活到了那时候……


    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可季泠一抬眼,看见徐行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意识觉得自己定是又说错话了。


    “怎么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许了诺,我又怎可不践行?”


    季泠疑惑看他:“你,不介意?”


    “我好歹也是吏部侍郎,替你还人情,还是还得起的。”


    徐行见她惊犹未定,捏了捏她的脸,分散她的注意:“怎么?不信我?还是想着,该如何还我这份情?”


    季泠未察觉到危险,只愣愣地说:“信你信你,只是……”


    只是她觉得没必要。


    他们如今最好分的清楚些,省的来日一拍两散了,她欠的太多,还不清。


    为官不易,非仅是在任上不易,而是她走入仕途之前,便欠了太多人情,若是再欠下去,怕是一生都还不干净了。


    徐行指间施了力,她的脸泛起蓟粉,只好赶紧回过神来。


    “姚知府,你打算怎么处置?”季泠试探道。


    “眼下湖广赈灾最紧要,解决了赈灾,才好从此入手,步步循据。若依照你之前的推断,此事牵扯甚广,皇上断不会只让锦衣卫查。离京之前,瞒报河南蝗灾的涉事官员都已经定案处置了,等湖广这儿一结束,税银案便会推进。”


    “闫有德呢?闫宅还被封着吗?”


    徐行点点头,“大理寺复核闫有德渎职一事,只是眼下除了渎职串通,仍未有定论。你也知道,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疑罪从无,除了革职,无法给他更重的处罚。”


    他无比迫切让闫有德被绳之以法。只是闫家搜也搜了,愣是什么也没查到。


    实在古怪。


    “姚知府这儿,我想自己查。”


    “你查?以什么名义?”


    季泠目光灼灼,握住徐行的手,将脸贴上去。


    她一笑,他的掌心就被填满了。


    “我替先生分忧解难?”


    徐行便不容许她这样以私谋公,俯身靠近她,见她要往后躲,又握住她肩头,非不让她得逞。


    “你怕什么?”


    季泠弱了声音,“你若不许,便算了。总归你才是巡抚,我只是想狐假虎威罢了。”


    “你怎知我不许?”


    季泠一听有转圜的余地,一把抓住他双臂,亮眸如见流星闪过,仰头看他:“你许?”


    徐行只盯着她,迟迟不给回应。


    星子倏尔滑落,季泠松开他,低了头。


    徐行见此,正想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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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他会许的,话还未说出,就被坐着的人圈住了腰。


    贴在他身前的人说:“求你了,我会做的很好的,不会惹麻烦。”


    季泠等了许久,还没听见他的回应,只好撒泼起来。


    于是,他身前的人环住他,摇晃他,一颗头在他怀中蹭来蹭去,本就有些散乱的发髻便更乱了。


    “求你了求你了,徐行……徐润旻……徐先生……徐大人……我这样辛苦求你,你该许吧!”


    一声声称呼溪泉一般,从她唇齿间流淌而出,被那南方姑娘夹杂水汽的嗓音拖得悠长又悠长。


    分明是清泉石上流,可却燎了一山野的火。


    徐行终于忍受不住,掌心按住她乱蹭的脑袋。


    真该告诉她,这样的动作不该乱做的。


    于是,他那含笑的声音不免染上克制的暧色。


    “许,我许你还不行吗?”


    季泠瞬间抬头:“果真?”


    徐行无奈,将她蹭落的发丝别在而后。


    “航青,从前怎不知,你这样会撒娇?”


    季泠却因他这话怯了几分,又埋下头去,不许他看见她的表情。


    原来,这是撒娇。


    看来,他很受用。


    她以前看戏文里写,女儿家撒了娇,便叫再心硬的男子也软下来。


    徐行将要而立,就算不娶妻生子,门庭也不该是这样冷落,她原以为他不屑于此道的,并不吃这套。


    没想到也不能免俗。


    兴许是他素日官威过盛,冷脸时也骇人,贴近他的姑娘不知道可以使这招,反叫她误打误撞了。


    徐行想着,该是这姑娘脸皮薄,经不起他的调笑,便害羞了,只好摸摸她的脸,再软几分。


    “我便许你借我的虎威,许你便宜行事之权,许你全权负责姚知府之案,如何?”


    这样的再三许可,季泠才算放心。


    夜深了,徐行不可在她帐内逗留太久,嘱咐她几句便匆匆离开。


    季泠没想到她如此顺利地得到了审查姚知府的权力,暗叹原来世上不仅有美男计,她这样的粗野之人求两声,也不必学美娇娘暗送秋波,欲拒还迎,竟就达成了目的,委实是惊讶到她了。


    如此想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几乎都要让她觉得这是蜜糖陷阱,倒显得往日的算计靡费心力了。


    季泠起身洗漱,再度坐回铜镜之前,松开发髻时,不由怔住。


    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竟然是十足十的娇嗔,叫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格外陌生。她泛上苦笑。


    她的神情,她的言语,她的动作,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自己都分不清了,难怪徐行能够信以为真。


    而这样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呢?


    估计也就湖广这段时日了。等回了京城,她查出的证据呈了堂,兴许徐行都会后悔将姚知府交给她吧。


    那时,她就算撒娇撒到嗓子破了,怕也无用。


    毕竟,若徐家与应家只是父辈的交好,那还有几分中立的余地。


    可……


    姻亲。


    还是过了定的姻亲。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哪条路都走不顺。


    也罢,捷径走不了,也不是什么难过事。


    真要叫她每回有事都去求人,也实在为难自己。倒不如再努力爬一爬,自己坐上那样的位子,让他人来求她。


    主动权总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捷径虽妙,走几回便该识趣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