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季主事长街首遇刺
作品:《季大人升官笔记》 翌日清晨,白芨喊醒了季泠,为她端来醒酒的蜜茶。白蔹亲手为季泠配上革带,带好官帽,心中那份空洞才终于被填满。
“韩嬷嬷给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马蹄糕呢,还有绿豆汤。湖广暑气重,您瘦了许多,可要好好补起来。”
季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额角的伤口虽然痊愈了,可还是留下一块儿痕迹,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好在脸上伤痕已经淡去,若是不凑近,是看不清的。
白蔹说的没错,她确实是瘦了。和前年去西北不同,那时她风吹日晒,看起来又黑又瘦,可也精劲着。湖广回来,却全然大变了模样。
铜镜里的人,眉头耸拉着,掩盖不住的憔悴。昨日那场酒,她喝的实在尽兴,也是压抑太久,憋不住要放肆纵乐一番。今日酒醒了,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微提着书箱跟在季泠身后,才跨过院门,两人就看见马车之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抱月?”在季泠的示意下,林微走上前去,皱着眉打量他:“你来做什么?”
她们这儿已经到了徐家人随意出入的程度了?
抱月握着剑,忍不住曲起手指摸了摸护腕,而那两位神情冷淡的女子径直越过他,走向外院。
果不其然,昨日空空荡荡的外院,如今又被层层看护起来。
上回不过一队人马,今日却足足添了两倍。她这小庙都快容不下徐家的护卫了。
季泠与林微相望无言,徐行的手脚真快,她都没见到他人,他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领头的仍是宋勍,带着新老护卫朝她行礼请安。
季泠点了点头,与林微回身走向马车。
走到抱月身边,季泠问:“少爷又派你来传什么话?”
“少爷命属下驻守浮云堂。”
季泠心生不妙,回手握住林微拎着书箱的手,感受到她的手指也紧了几分力。
“发生什么事了?”
“湖广赈灾官员回京,消息不胫而走,有人蠢蠢欲动了。”
看来,徐行知道的不少,可能知道的,比她还要多些。今日她就要与同行的赈灾官员向皇上禀报详况。而她得到的证据,必须亲手送到那张御案前。其中牵涉的人太多太广,若是假手于人,出什么差错,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季泠紧紧抱着书箱,马车缓缓驶出石竹巷。
离开京城两月,如今已经是仲夏时节。
京城的秋天总比建州来的早,也离开的晚,胡同深处的百年银杏将盛大的告别拉长。
马车走的很慢,她出门尚早,这个时辰,长街上人迹寥落,还留有几分夜晚的余寂。
清晨的缓风顺着窗隙吹入马车,疏解她的疲乏。在祥和的晨光中,一道异声撕破季泠规划好的秩序。
一匹疯马不知从何处闯出来,也不知要去跑到何处去,嘶鸣划过京城长街上空的瞬间,那马冲进一处早点铺子,将篷布踏于蹄下,挣扎着,狂乱中,铺子中的桌椅陈设被冲撞成碎片,三更天磨好豆子煮成的豆浆撒了一地,在马蹄下弥漫出豆香。
食客四散逃开,生怕在这般普通的一日死于非命。
“季大人,林姑娘,坐好。”
在抱月的命令下,季泠与林微控制不住后仰,马车在宽阔大道上疾驰,想要避开那团祸乱。
疯马一时之间有了神智,猝然转身,迫切寻求同伴一般,朝她们的马车跑来。
护卫欲抵挡,却被马蹄蹬开。
“嘭————”
顷刻间,长街重蹈早点铺子的覆辙,在剧烈撞击中,季泠与林微来不及反应,两只手下意识攥住书箱,重重摔在大道上。
与此同时,一声哨音响起,疯马冲她们而来,两人立刻往长街两端后滚,险险避开差点践于身上马蹄。
疯马毫无留恋,跃空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哨音的余波才刚散去,季泠握着书箱提手起身时,急迫的步声从身后传来——藏于沿街商铺中的提刀刺客倾巢而出,直奔她来。
一架破碎的马车横亘大路中间,拦住了她的护卫,抱月飞身踩下裂木青帷,横在她身侧,大声召唤徐家护卫。
“保护季大人!”
“剑!”季泠与林微同时大喊,两把长剑顺利落入手中。
抱月护于她身前,林微与护卫从刺客中破路,朝她奔去。
只是那只书箱、那顶乌纱帽过分显眼,所有刺客目标明确,只为逐她。
源源不断的刺客杀也杀不尽似的,数柄大刀砍下,季泠与抱月被彻底分开。
一瞬间,三人各自为战,难以联手抗敌。
季泠提剑运力,突然意识到,湖广那场疫病终究还是侵损了她的身体,如此突然迎敌,她竟然力有不逮。
当断则断,季泠伸手迅速一推,“抱月!接稳!”
抱月闻声转身,挑剑一勾,书箱顺利落入手中。
现在就要看看,那些人是更想要证据,还是更想要她的命了。
没人知道那书箱是不是掩人耳目的调虎离山,刺客只能分散火力。
书箱已有保障,季泠即可全力出击,再无弱点。
接下来,该到她了。
扫腿而过,季泠避开头上袭来的弯刀,乌纱帽被刀风带下,滚落一旁。季泠将地上的短刀抓起,左手反转,刺入肩后的胸膛。
“刺啦——”利落抽刀,挥剑转身,空中划过一道弧光利刃,四周将欲近身的几名刺客破颈而亡。
本欲继续进攻的多名刺客见此猛然顿住脚步。
“季执庸会武!”他们震惊于此,面面相觑。
哪怕是刺客,也并非死士,以命相搏,实非明智之举。当务之急,他们要权衡利弊,再过分耗时,等兵马司、巡查营的人出动,他们也落不着好。
身后刀剑相撞声不断传来,季泠再次一剑劈下,分神转头看去,抱月已经被团团围住,单手极力抵挡着数十人的杀意。
“林微!不要恋战!去帮抱月!”
林微听见季泠呼唤,立刻聚力化守为攻,招招见血。
可抱月单手仍难敌有备而来的刺客,林微才斩杀包围圈外的两人,就见书箱不知何时落入敌手。
“执庸!”
季泠纵身掠地朝那人奔去,那人立刻拐入一处小巷。
季泠暗骂道:“该死!”
长街上,血迹在仲夏日光中粘稠蜿蜒。
巡捕营与多架准备上值的官家马车先后抵达案发路段。
一辆马车停下,车前的羊角琉璃灯在晃荡。侍者挑起帷帘,露出一幅透着寒冬冽雾的面容。
徐行抬眼看去,朝览风示意,更多人加入了混战。
刺客已悉数逮捕,可徐行遍历全场,只见张皇的林微抱月。
一地尸体血河之中,是一架全然散架破损的马车。
青帏飘落在地,混着鲜血染成僵硬的暗红。遍地尸体旁,有一顶乌纱帽,乌纱镂缝被团团血迹填满,再不透人间天色。
“人呢!”
随季泠一道的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她何时消失,竟无声失去踪影。
“去!将这附近的巷子胡同出入之处全部围起来,不得放过一个。”
各处涌来的人马将长街每一处巷洞守住,兵马司的人匆匆赶来,就见徐行冷脸站在那架马车旁。
不过一眼,就觉得今日日头甚大,怎得前胸后背汗流不止。忙上前去请罪,还未开口,就听见一声突兀的呵斥——“退下。”
徐行听见熟悉的声音,终于定下心来。
层层侍卫让开了路,那破败青影缓步而出,发髻已然散乱,官服前后被刀剑破开,几道血迹从细颈延伸至眼下,秾丽姝颜也压不住那冷煞之气。
“滴答……”众人醒神看去,剑尖滴落的血在她身畔聚出一个小洼。
长街通往各部衙门与皇宫,眼下正是上值时辰,官员们陆陆续续,他们不宜逗留。巡城御史、兵马司与锦衣卫的人接手了现场。
“徐大人,”季泠走到马车边,微微行礼,露出无奈神情,“下官马车已损,既同进宫面圣,斗胆请求徐大人顺下官一程。”
徐行点头,季泠先他一步上了马车,徐行回身,目光逡巡片刻,抱月与林微当即意会,留下接应此事。
巡城御史恭送二人离去,只暗道这官场老手新人,竟都是重情重义之辈。
织锦蓝地帏掩下,抓着书箱的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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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控制不住哆嗦,连带着坐着的人都急剧颤栗着,双唇煞白。
马车里充溢着刺人的涩锈味。手背之上传来凉意,季泠在恍惚中低头,那截绯袍下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翻开她的掌心,用一方不知哪里来的湿罗帕擦去她染满双手的血迹。
“受伤了吗?”季泠摇摇头,张了张嘴,似乎又回到初到湖广的那日,曝热烈日烤干她,喉管子被树枝划出血痕,所有的话都干涸在嘴中。
一杯水送到她面前。季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想喝水,原来她已经逃出死地了。
“没受伤就好。”
季泠环顾自身,浑身的血污让她难受得很。
徐行开口吩咐:“去石竹巷。”
“回去干什么?”
徐行径直伸手环过她的腰,将她的革带取下。
“入宫面圣,你这副模样,可是大不敬。”徐行笑着摇摇头,似乎方才血战不过小儿玩笑。
季泠仍想着方才的事情,顺着他的动作,嘴里先比脑子反应过来:“没事,去户部吧,我备了替换的衣裳在那儿。”
直到徐行替她披上薄氅,马车停在户部衙门前,她才反应过来,转头就问:“你怎么把我衣裳脱了?”
徐行答:“沾了刺客的血。”
季泠本想下马车,眼下却是不行了,再要她穿回那件染血的衣服,也有点为难她。
“这是你的氅衣,会被他人发现端倪。”徐行突然愣住,没想到她在意的竟是这个。
“让览风去取吧。”
好在徐行的马车足够宽敞,季泠手脚并用,速速将自己拾掇清楚,转回身时,看见徐行正在擦拭她那只书箱。
季泠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肩,“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
徐行再度拉过她的手,似乎比方才凉了些。“你脸色不大好。”
他的指腹轻轻柔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惫意如泄洪一般涌来。闭了眼,正想着往后一倒,触及的却不是轿厢的膈硬。顺着长臂的力道,季泠躺在他的腿上。
“昨日宿醉头疼了?”
“嗯。”
太阳穴处多了一双手,竟就那般准确地寻到她的痛处。
季泠握住他的手腕,没有睁眼。
“你可是三品大臣。”
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徐行开口说话,声音却不似从嘴里发出的,而是顺着他的腹部,或是他的指尖,直接淌进她身体里。他的声音,像寺庙古井里的水,有让人心静的魔力。
“在你面前,何时是过了?”他还夹带几分戏谑。
季泠仍擎着他,只是力道松了两分,朝里头挪了挪,好似侧卧在悬崖边,总要抓住老树枯藤才会心安。
可她的心一直不安。徐行的无微不至,让她愧怍万分。敏锐如他,一定早就发现她这段时间的变化,她自认为,自己的掩饰不算成功。
可他什么都不问,或是说,他早已猜到了,却不说,也默许她的不坦诚。
内疚爬过季泠心头,留下一地黏糊糊的思愁。
“徐行,你不能对我太好。”她的声音很倦怠,“我不是知恩图报的人。”
太阳穴上的动作一顿,又无事发生般接上。“航青,你累了。”徐行腕处的指尖颤了一下,缓缓松落,继而落在他的腰后。
她听见四周的喧闹渐渐平息,路途越来越平坦,声音被肃静规划得方正,不留余响。
快要到宫门了。
徐行替她戴上乌纱帽,指腹在她额角的伤口处停留了一会儿,说道:“今日长街行刺一事,皇上一定会将其与湖广税银联系到一起。
但凡这样的事一出现,负责的官员遇了难、受了伤、见了血,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徐行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们也算是帮了你一把。”在赢得圣心上面。毕竟,律法衡量公正,是非判在人心。
帽檐压在季泠眉上,几乎同时,一个主意破土而出。
她在震颤中再次于心中重构、深思、否定、溯洄。
她抬眼,看着身边的人,透过他幽深而平和的双眸,看见惊恐的自己逐渐平复,后又坚定。
兴许,他们真能祝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