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替身咒
作品:《锈月牵丝戏》 第六夜的雨带着铁锈味。
檀九重跪在地下室中央,用掺了骨粉的朱砂在地上绘制逆转阵法。每画一笔,指尖就像被灼烧般疼痛——这是父亲笔记中记载的‘血逆阵’,专门破解替身类咒术。
“学姐确定要这么做?”裴子晏靠在门边,灰白的左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的右手已经彻底干枯,皮肤紧贴着骨头,像是风干的木乃伊。“逆转替身咒...被替身者会承受双倍反噬。”
檀九重没有抬头,继续勾勒阵法最后的符文:“所以你一直知道?那些童尸...骨傀儡...全是你为我挡下的死劫?”
裴子晏轻笑一声,酒窝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深:“学姐现在才想通?”他走进阵法范围,枯手轻触地上的符文,“七具尸体,七次死亡。车祸、溺水、坠楼...你父亲算准了你命中的大劫。”
一滴汗从檀九重额头滑落。她想起七岁那年莫名消失的校车事故,十二岁时突然故障的游泳馆抽水系统,还有大学实验室那场离奇的爆炸...每次她都恰好躲过,而事后总能在附近找到一枚生锈的厌胜钱。
“为什么?”她声音发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裴子晏歪头,这个曾经阳光的少年动作已经变得机械:“因为‘双子咒’啊。”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嵌入的三枚铜钱,“檀教授发现你的命格特殊,容易招邪,需要个‘替身’分担灾厄。而恰好...”
“恰好有个孤儿院的实验体很合适?”檀九重冷笑,手中的桃木剑却微微颤抖。
裴子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团黑色丝线。那些丝线落地后迅速爬向阵法中央,组成一个小小的骷髅形状。
“时间不多了。”他擦去嘴角残留的黑丝,“学姐要逆转咒术,需要我做些什么?”
檀九重展开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被替身者需在阵眼,替身者在外围。当阵法启动...”她的声音顿住了,目光凝固在接下来的文字上——‘替身者将承受被替身者所有累积伤害的双倍反噬。’
“会死?”裴子晏饶有兴趣地问。
“理论上是。”檀九重合上笔记,“但笔记后面被撕掉了,可能有缓解方法。”
裴子晏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学姐啊学姐,你以为檀教授会留下解咒方法吗?”他猛地扯开上衣,露出胸腹部——那里布满缝合痕迹,每道缝线下都隐约有东西在蠕动,“看看你父亲真正的‘杰作’。”
檀九重胃部翻涌。裴子晏的躯干像被反复切开又缝合的玩偶,最新的一道伤口从右肋延伸到左腹,尚未完全愈合,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茬。最骇人的是,那些缝合线不是普通的线,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物质,像是...从他体内长出来的。
“这是...”
“筋络。”裴子晏轻抚那些‘缝线’,“抽骨养傀到后期,身体会自行生长出替代材料。”他的指尖突然刺入伤口,扯出一根细长的白色丝线,“看,像不像湘西的‘尸蚕丝’?”
檀九重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活体傀儡术’——将活人生生炼制成傀儡,既能保持人类智慧,又拥有傀儡的不死特性。当时她以为只是理论,没想到...
“你父亲是个天才。”裴子晏将扯出的丝线缠绕在手腕上,“他发现了时空重叠中最小的‘锚点’不是物体,而是人。准确地说,是‘双子’——两个命格互补的生命。”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伴随着某种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檀九重警觉地抬头,却见一只乌鸦撞在玻璃上,鲜血顺着窗框流下,组成两个扭曲的字:
“快逃”
裴子晏脸色骤变:“他来了。”
“谁?”
不等回答,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阿青跌跌撞撞冲进来,怀里抱着个檀木盒子:“有人...有人把这个放在门口...”
盒子上用血画着双婴图案,与绣片上的完全一致。檀九重小心打开,里面是一颗干瘪的人类心脏,心脏上插着七根银针,每根针尾都拴着黑绳。
“七煞锁心!”裴子晏一把推开檀九重,“别碰!这是...”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婴儿啼哭打断。那颗心脏突然跳动起来,黑绳如活蛇般窜出,瞬间缠住裴子晏的四肢和脖颈。银针刺入他的皮肤,鲜血顺着黑绳流向心脏,干瘪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鲜活。
“子晏!”檀九重挥剑斩向黑绳,却被弹开。桃木剑身出现裂纹,剑穗无火自燃。
裴子晏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咯咯声:“走...这是冲我来的...”他的左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要用我...完成仪式...”
阿青突然尖叫着指向窗外。玻璃上贴满了惨白的小手印,每个手印中央都有一张模糊的婴儿脸,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注视’着室内。
“第七夜...他要收回所有实验体...”裴子晏的声音越来越弱,“学姐...快启动阵法...这是唯一机会...”
檀九重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裂纹中迸出金光,她挥剑划破自己的手掌,让血滴入阵法中央:“以血为引,以骨为媒,今破替身,因果自担!”
阵法亮起刺目的红光。几乎同时,裴子晏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大手扯到半空,四肢呈现不自然的角度。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鲜血从无数细小伤口中喷出,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
“不!”檀九重想中断阵法,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固定在阵眼位置。她眼睁睁看着裴子晏的右臂骨骼刺破皮肤,白森森的断骨处挂着碎肉,而更恐怖的是,那些骨头表面刻满了细小的符文——与她儿时在父亲实验室看到的标本一模一样。
血雾中浮现出记忆碎片:
五岁的她躲在实验室柜子里,透过缝隙看到父亲将一管荧光液体注入一个少年的脊椎。少年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十二岁生日那天,她偶然打开地下室暗格,发现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泡着一具缩小版的裴子晏尸体...
大学入学前夕,父亲深夜站在她床边,手中拿着刻有她名字的木偶,低声念叨:“九重,爸爸会让你永远平安...”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檀九重发现自己跪在阵法中央,而裴子晏已经变成血人,蜷缩在墙角颤抖。那些从他体内爆出的骨头正被无形的力量拉回身体,每回去一根,他就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停下...求你了...”檀九重从未听过裴子晏用这种语气说话,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青年此刻像个破碎的玩偶,“太疼了...”
阵法却不受控制地继续运转。墙上的婴儿手印开始移动,汇聚到裴子晏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它们发出欢快的咯咯声,像是在等待分食猎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门再次被撞开。一个佝偻的身影踉跄而入——是村里的老蛊婆,檀九重记得她叫龙婆。老人枯瘦的手中捧着个晶莹剔透的虫子,虫子体内流动着七彩光晕。
“本命蛊...”阿青倒吸一口冷气,“婆婆!你会死的!”
龙婆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裴子晏身前,将蛊虫按在他血肉模糊的胸口:“阿檀的女儿...值得。”蛊虫瞬间钻入伤口,裴子晏的身体剧烈抽搐,那些外露的骨头被一层七彩薄膜包裹,缓缓缩回体内。
龙婆转向檀九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阿月...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她咳出一口黑血,“当年我们约定...谁活下来...就照顾对方的孩子...”
檀九重如遭雷击。阿月是她的小名,只有母亲会这么叫。而龙婆口中的‘阿月’正是母亲的名字!
“您认识我母亲?”
龙婆的嘴角溢出更多鲜血:“你出生时...我在场。”她指向裴子晏,“他也在...第一个抱你的...不是檀明远...是他...”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迷雾。檀九重突然明白为什么裴子晏总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时而像同龄人,时而像长辈...
龙婆的身体开始迅速枯萎:“快...烧掉傀儡...完成逆转...”她最后看了一眼阿青,“丫头...柜子底层...有真相...”
话音未落,老人便化作一具干尸,随即碎成粉末。而与此同时,裴子晏的伤口开始奇迹般愈合,新生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七彩流光。
阵法红光突然转为金色。檀九重感到一股力量引导她走向工作台——那里静静躺着刻有她名字的傀儡。她举起傀儡,看向角落里的裴子晏。
青年勉强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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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左眼已经恢复些许神采:“学姐...动手吧。”他挤出一个破碎的笑容,“这次...换我自己选...”
檀九重将傀儡投入事先准备好的符火中。火焰腾空而起,却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一种妖异的青白色。火中浮现出新的记忆画面:
年幼的裴子晏被锁在实验室铁笼里,父亲拿着各种法器在他身上试验。最恐怖的是每次试验后,都会有一个缩小版的"裴子晏"被制作出来,放入青铜簋中...
七岁的她在笼子外哭泣,小裴子晏隔着铁栏对她做鬼脸:“别哭,小月亮,哥哥不疼...”
十二岁那年,她高烧不退,父亲从青铜簋中取出一个傀儡烧毁。同一时刻,医院里的她奇迹般退烧,而实验室某个角落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火焰渐熄,傀儡化为灰烬。阵法光芒也随之暗淡。檀九重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现在彻底明白了,那些童尸不是诅咒,而是守护。每一次她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有一个‘裴子晏’替她承担了死亡。
角落里传来窸窣声。裴子晏正用从体内抽出的白色丝线缝合自己最后的伤口,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头笑了笑:“学姐别这么看我...其实没那么疼。”
檀九重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抚上他伤痕累累的脸:“为什么要答应我父亲?”
裴子晏的瞳孔微微扩大:“因为...”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笼子外面...有个会给我偷偷塞糖果的小女孩啊。”
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七个婴儿的啼哭汇成一声长啸,随即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青铜簋自行炸开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簋的残骸上。那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蓝色背带裤,口袋上绣着‘子晏’二字。身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裴子晏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稚嫩。
“哥哥...”孩童的声音空灵诡异,“我来接你了...第七夜...该回家了...”
裴子晏的左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挣扎着站起来,将檀九重护在身后:“学姐...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记住,那不是我。”
孩童咯咯笑着,身上的背带裤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没有皮肤的身体,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每走一步都滴下黏液。
“我们本是一体...”孩童伸出小手,“回来吧...第七号...”
裴子晏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檀九重一把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体内的温度惊到——一会儿滚烫如沸水,一会儿冰冷如尸体。
“放手!”裴子晏厉声道,“他会把你一起拖进去!”
檀九重却抓得更紧:“你刚才不是说‘换你自己选’吗?”她咬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画了道血符,“现在我选——要死一起死。”
孩童发出愤怒的尖叫,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墙皮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不知何时被刻满了整个栖梧阁的墙壁!
阿青突然从楼上冲下来,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笔记:“我找到了!龙婆的日记!”她翻到某一页,“上面说‘双子咒’可以逆转,但需要...”
她的声音被一声巨响淹没。地下室的天花板裂开一个大洞,一只巨大的、由无数婴儿手臂组成的"手掌"伸了进来,直扑裴子晏而去!
檀九重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扑向工作台,抓起那把父亲留下的青铜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左手腕——与裴子晏胎记相同的位置。
“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她大喊,“父亲!我知道你在看!要么放我们两个走,要么一起死!”
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形成一道血桥,连接着她和裴子晏的胎记。孩童和巨手同时发出惨叫,像是被灼烧般缩了回去。
裴子晏趁机挣脱束缚,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檀九重:“你疯了?!”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这匕首上有尸毒!”
檀九重却笑了:“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每次...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我...”
世界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裴子晏崩溃的表情,和他左眼中流下的——第一滴真正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