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错怪
作品:《春山慢》 陆衍之起身去熄灭烛火,云骧收拾好针线,余光之间却看到陆衍之今日所穿衣裳不知何时弄上一小处染色印记。
“你今日去过集市?”云骧下意识问,垂柳镇上,只有集市里有的染色坊。
他衣裳上的这个深色印记,怕是只有路过染色放时才会不慎弄上。
云骧话一落,刹地想到陆衍之自回家后的不对劲,便连方才她与他说话,他一直情绪淡淡。
“你都看到了?”云骧心虚问,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来的,到底看到有多少,依着他的性子,定是会多想。
陆衍之身形一顿,承认道:“嗯,都看到了。”
云骧急忙道:“陆衍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给你解释。”
“那是那样?你们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问银子,难道这不是事实?”陆衍之反问。
说开说透也好,他不想再看她的伪装,会让他觉得恶心。
云骧知道陆衍之定是生了好久的闷气,放低了语气道:“陆衍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怪我说话不算话,我不与你说道清楚,我是怕你会多想,所以才会……”
陆衍之自己都要被气笑,怕他多想?到头来这罪名竟是安在自己头上。
“她是我二姐姐,从小到大,一直是我二姐姐最疼我,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走到这个地步,我想帮帮她。上回我同你说的话,我没有骗你,我不会再去管我爹娘,不会给他们一文银子,但我二姐姐,我二姐姐于我不一样。”
“你应该听说过的,我二姐姐嫁的那人不是个好东西,看着道貌岸然,实则禽兽不如,总想着让我二姐姐为他生下儿子,二姐姐一连三胎皆是女娃娃,她在赵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我姐夫逼着她继续生育,直至生下男娃娃,如果她能离开,我希望她能走得远远的,可是她没有一点儿银子,走不了的。”云骧接着解释道。
陆衍之听罢,依旧只是道:“那也只是你二姐姐与二姐夫的家事,与我有何关系?”
陆衍之自小父母早逝,家中无兄弟姊妹,他很难理解云骧口中的不一样到底是怎样的不一样。
云骧双眼不自觉瞪大:“可那是我二姐姐啊,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我二姐夫怎么能逼着她一直替他生下男娃娃呢?”
“还是说陆衍之其实你与我二姐夫一样,会更希望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只生育儿子。”云骧垂下脑袋,“还是说,以后若是我生下女娃娃,你也会嫌弃吗?”
陆衍之杯中茶水不慎倾洒,他皱起眉,“云骧,你到底知不知羞的?”
他与她从未做过真夫妻,怎就能说到这个上面来。
云骧咬了咬唇,道:“陆衍之,那你能别生我的气了吗?我发誓,上回我真的没有要骗你,这回因着是我二姐姐,见她那样,我没有办法不搭手,若是我见死不救,我自己都会恨我自己。”
“这几日我都有好好的攒银子的。”云骧盯着自己的鞋尖道,她没有忘记那五十两,她会攒好还给他。
陆衍之默声,吹灭烛火,道:“睡了吧。”
黑暗里,陆衍之躺下后,他很尽力地让自己回想起云茵,脑海中对云茵的记忆,只一个浅浅的身影轮廓。
此外,他对云茵为数不多的印象,也就停留在村中妇人曾说过的那句命不好。
许是觉屋内漏雨声惹得烦,陆衍之久久未曾入得睡,最后莫约丑来困意,第二日卯时一觉惊醒,身侧已没有云骧的身影。
她的被褥折叠得好好的,床榻上早无温度。
陆衍之在自己的枕边发现一个绣有小朵石榴花的荷包。
他认得这荷包,是云骧的,打开看来里面装有二两银子。
陆衍之摁了摁眉心,对于云骧刻意留给他的这只荷包,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本以为云骧还在灶房里,陆衍之出了屋子,没有寻得到云骧,看见祖母在堂屋内,他问道:“祖母,云骧呢?”
陆老太太看见陆衍之这个时候起,气不打一处来,“你还问云骧去哪儿?你与人家睡一屋,你能不知道?云骧早早去集市上卖豆腐去了,说早些去能多卖点。你就一点儿不知道?没听见动静?”
陆衍之握有荷包的手收紧,敛眉道:“昨夜太晚入睡,是我不是。”
陆老太太眼里尽是嫌弃:“亏得人家云骧说你读书太累,不可再辛苦,嘱咐我让我不要来吵醒你。”
“我知道了。”陆衍之道,他回过身,准备去学堂里。
陆老太太叫住他:“昨夜里,云骧的二姐夫到咱们三里村来寻她二姐姐了,动静可大,听说是云骧二姐姐趁着家中人不在,自己一个人偷偷跑走。那赵姓的去过云骧爹娘家,闹得那叫个天翻地覆,非得把两个人叫起来一块儿摸黑到处寻着云骧二姐姐,说是什么云茵这一胎怀的可是他赵家独苗苗,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你与云骧说道声,若是她看见她二姐姐,让她带二姐姐回咱家躲几日,她姐夫再怎么寻人,总不可能来咱们家里闹。云茵这孩子,一个人大着肚子,孤苦伶仃的,能跑到哪儿去,这不愁人嘛。”陆老太太叹气道。
这些孩子,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比一个不懂事,净胡来,再怎的,自己还有个亲妹妹,来亲妹妹这里躲躲怎的,不管怎样,都比她一个人跑出去强,难不成当她这个祖母会撵她不成。
陆衍之想起昨日集市所见,仅道:“云茵与她丈夫的不是,自该她们自己处理,该和离和离,该报官报官。”
陆老太太道:“哪儿能这么容易,赵洲泽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听闻云茵这一胎怀的是儿子,那赵洲泽更不会放开手。”
“那他何不待云茵好些?”陆衍之发问。
陆老太太轻笑,“你忘了当初你怎么待云骧的?”
陆衍之抿唇,他确实说不出来话,祖母走后,他拿出云骧刻意给他留下的荷包。
里面足足二两的银子在他手心格显沉重。
昨夜云骧那些委屈而又解释的话,重新响起在他耳边。
祖母尚且在听闻云茵的离开,会让云骧带云茵回家中住,他却很难理解云骧与云茵的感情。
或许,当真是自己这一回错怪云骧。
-
集市上,云骧因去得早,挑选了个卖豆腐的好位置。
近几日她的生意一直不错,集市上同样是卖豆腐的商贩难免眼红。
上一回见着云骧弄个油炸臭腐出来,已是有人不满,油炸臭腐又丑又臭,不晓得用啥法子来卖,众人是眼睁睁瞧着生意快被云骧那处吸引完,加之云骧最近一日来卖两回豆腐,集市上的豆腐商贩是再也忍不下去。
尤其是云骧今日在天不亮时赶来占据上好的位置卖豆腐,一位年约五十的阿婆,破罐子破摔,召上另几位卖豆腐的商贩子,一块挤兑云骧,哪怕云骧所处的位置本就是空位,全凭谁先来谁占。
几位上年纪的人围着云骧说教,说什么小小年纪,专与她们这些卖了几十年豆腐的阿婆婶子抢生意,亦或是说云骧卖的油炸臭腐实在是臭,根本就不能进到集市来。
饶是云骧再如何解释,她一个人,面对好些上年纪的阿婆婶子,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云骧不想做无谓的争执,干脆挑上担子打算重新找个地方,以前尚且她都可以一直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现在不过多找找地方,难不倒她。
另一旁卖肉的朱掌柜把云骧那处的动静瞧个遍,他与自家妻子仔细商量一番,他家里小女过一场大病,近段时日手头艰难,他这个铺子是自己的,足够大,不如让云骧来他铺子前方卖油炸臭腐,他从中抽取一点儿“位置价钱”。
他与自家妻子喜欢吃油炸臭腐,不会嫌弃油炸臭腐的臭味,尚且云骧每次只挑着担子卖豆腐,不会挡着他们卖肉,更不会占太多地方,云骧既可以免去被人挤兑赶走的恼处,他们也能赚得银两。
朱掌柜妻子庄氏觉得此法甚好,由她出面去找到云骧细说这件事。
云骧与庄氏熟悉,毕竟庄氏隔三差五会来她的摊子前买油炸臭腐,她听庄氏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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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也有想要固定摆卖摊位的想法,像今日这般同行刁难的事儿太多,朱掌柜既提出愿意让她搭着他的肉铺子生意卖,她自是欢喜,不过面对庄氏道出的每月一两半银子,起付三两银子犯起难。
今早她把目前所有攒的银子皆给了陆衍之,她身上哪儿有别的银子。
“嫂子可否容我多想几日?”云骧问,她得先看看自己能否想办法凑足三两的银子来。
她占了别人的地儿,前来卖肉的人多,说不定她还能借着朱掌柜的红火生意卖卖豆腐。朱掌柜一家肯给她这个机会,一两半的银子着实不贵,问题是一付就得三两的银子,她确实拿不出这三两。
庄氏友善道:“不着急,你若是想明白,来找我便是。”
云骧谢过庄氏,待庄氏走后,她便认真考虑是否要花三两银子去占个地。
粮坊那边,她还未去买黄豆,今日一买,兜里就剩下几个子儿。
要不,问陆衍之把那二两银子还回来?
脑海中方一冒出这个想法,云骧忙地甩甩头,再怎么样,她也不要去问他。
-
一直到晚上,陆老太太看出云骧有心事,问道:“可是今日发生什么了?你呀,一回来就苦着张小脸。”
碰巧陆衍之在书房内,云骧两只手撑着脑袋,把白日里庄氏给她说过的话,讲述给祖母听,祖母见多识广,定能知道此举是否划算。
“这是好事啊,朱掌柜一家为人厚道,你与他搭着做生意,于双方都有利,他不会挤兑你的。”陆老太太分析道,她与朱掌柜一家认识快五六年,知道对方的秉性,云骧跟着朱家一起做生意,不会太难。
云骧道:“可是祖母,我怕三两银子给出去,若是我以后的生意好不起来怎么办?感觉三两银子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点儿贵。”
陆老太太沉思:“朱家肉铺生意好,他们能率先提出三两银子,定是经过考量,不妨咱就试一试。”
云骧点点头,想着那她得快些攒好三两银子。
练字时,云骧不知道陆衍之是否气消,也没有主动去和陆衍之说话。
云骧练好自己今日的二十字,准备离开,陆衍之叫住她。
“怎么了?”云骧问。
陆衍之把她绣有石榴花的钱袋子还给了她。
很明显,钱袋子比之云骧晨间放在陆衍之枕边时沉了些,云骧不确定地扯开钱袋子,里面是三两银子,比她给陆衍之的还要多一两。
“你给我做什么?”云骧再问道。
陆衍之说:“你的银子,你与祖母所说,我都听到了,刚好三两银子。”
“你哪儿来的钱?”在云骧眼里,陆衍之哪怕替旁人写信,也挣不了一两银子啊,“捡的?”
陆衍之抿了唇:“我替人写过一封诉状,挣的,你明日恰可以拿去给那人。”
“陆衍之,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云骧似乎从陆衍之口中发现亮点,连带两只眼睛泛起光泽,她一改哀愁模样,转头转上明媚笑颜,“原来你还会给人写诉状,陆衍之,你真厉害。”
因云骧的凑近,陆衍之身前的灯烛光影被挡去大半,他移开眼,道:“祖母和我说,若是你再见到你二姐姐了,记得带她回来。”
“我午时一回来,祖母就和我说过了,所以陆衍之,你不介意我二姐姐了吗?”云骧真诚发问,二姐姐待她很好,她不希望陆衍之讨厌二姐姐。
“那是你和你二姐姐之间的事,祖母心疼你罢了。”陆衍之道,对于云骧的种种问题,他极不愿解释。
云骧从他口中听不出到底他是否已是不介意二姐姐,不过看在他给她银子的份上,她就姑且认为他已经谅解她昨日的事情吧。
云骧还是很认真地道:“谢谢你,陆衍之。”
“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念你的书。”云骧面露笑意,揣上钱袋子离开。
陆衍之身前的光亮重新恢复,他抬起头,目送云骧的离开,发觉便连她颈后的发丝都带了轻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