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锦袍的大太监带着几名宫人和侍卫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倨傲地扫视着破败的院落，最后落在正在浇水的明衍身上。


    “七皇子殿下。”大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敷衍地行了个礼，“陛下有令，请您即刻沐浴更衣，随老奴去觐见。”


    明衍的手一顿，瞳孔微微收缩。


    —— 七皇子？


    这个称呼，自从照顾他的老太监去世，他就再也没听过了。


    自从被丢进冷宫，那位人皇从未过问他的死活，如今突然派人来接他，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他握紧了水瓢，声音有些发紧。


    “自然是现在。”大太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妖族大军压境，陛下没时间等您磨蹭。”


    明衍的指尖微微发凉。


    妖族大军？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树梢 ——


    云栖依旧盘在那里，金色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看不出情绪。


    “我…… 我需要拿些东西。”他低声说道，试图拖延时间。


    “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大太监嗤笑一声，“殿下还是快些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明衍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想去，可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大太监往外走，目光却始终黏在树上，眼中满是祈求……


    云栖冷冷地看着明衍被带走，龙尾烦躁地拍打着树干。


    “小轮子？”


    小轮子立刻回应：“妖族以为妖王尸身被人族所夺，现已集结完成，准备大举进攻。人皇刚刚得到消息…… ”


    云栖的竖瞳微微眯起。


    —— 不对劲！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死了，妖族为何还会进攻？除非…… 有人故意挑拨！


    “主人终于开始正式历劫。云栖，你现在要先回妖族接管大军，再等主人来吗？”


    “不！没必要。”她猛地甩尾，龙身化作一道青光飞了出去 ——


    ……


    金碧辉煌的宫殿，晃得明衍几乎睁不开眼。他被身后的大太监推了一把，踉跄着跨过了那道朱红色的门槛。


    “七殿下，请随奴婢来。”


    领头的宫女声音恭敬，眼神却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明衍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


    自从跟着这群人离开小院，他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明衍被带入一间宽敞的浴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玉浴池，水面漂浮着各色花瓣。


    “请殿下沐浴更衣。”


    六名宫女齐刷刷地行礼，然后不由分说地上前开始解他的衣带。


    明衍的身体瞬间僵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终于出声：“我…… 自己来。”


    宫女们对视一眼，领头的那个微微一笑：“殿下怎可自己动手？”说着就要继续。


    “我说不用！我自己来！”明衍声音陡然拔高，“出去！！”


    领头宫女讶异地抬头，正撞见少年眼底翻涌的暗潮 —— 哪还有半分先前的乖顺，分明是头龇牙的凶兽。


    “是奴婢僭越了。”她重新低下头，“备好的衣衫都在檀木架上，殿下有事再唤奴婢就行。”说完她就带着同伴们，疾退至门外。


    ……


    “殿下请坐，奴婢为您梳发。”宫女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


    明衍穿着繁复华丽的皇子服，坐在铜镜前，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殿下的发质真好，都不用抹头油就这般顺滑。”宫女赞叹道，手指灵巧地将他的头发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明衍根本没听她说话，他眼睛失去了焦距，呆呆地落在镜面上。


    就在这时，一抹绿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 小小的、翠绿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桌角。


    他的眼睛立刻有了神采，趁着宫女转身去取发饰的瞬间伸出手。


    云栖看他满眼小星星，不忍拒绝，便顺着他的手心爬上去，最后盘绕在他的手腕上，首尾相接。


    明衍摸了摸精致的‘青色玉镯’，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殿下，这是要戴的玉冠…… ”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的明衍美得惊人 —— 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尾泛着淡淡的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美得让人窒息。


    “收拾好了吗？”大太监走了进来，“陛下等着见…… ”


    他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作为宫中老人，他见过无数美人，但没有一位，像七殿下这样美得惊心动魄。


    想到这位即将面临的命运，他不由得暗叹可惜，等再开口时，态度便明显软化了许多：“七殿下，陛下在等着呢。您…… 准备好了吗？”


    明衍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垂落，遮住了他腕上的“玉镯”。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皇宫，御书房。


    明衍被带进来时，人皇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明衍…… 参见父皇。”他跪下行礼，声音有些发抖。


    人皇缓缓转身，面容严肃，眉间一道金纹若隐若现 —— 那是元婴修士的印记。


    当他的目光落在明衍脸上时，瞳孔微微收缩：“倒是与你那个妖族的娘像了七八分。”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起来吧，朕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


    明衍这才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


    —— 那双眼睛里，没有亲情，只有算计和厌恶，让他不寒而栗。


    “妖族大军压境，朕需要派人去缓和关系。”人皇淡淡道，“你体内流着一半妖血，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衍的呼吸一滞。


    这是…… 要被送去妖族当人质？


    “明日便出发，今晚宴席，我会公布你的皇子身份。”人皇甩袖转身，似乎是一眼也不想见到少年，“退下吧。”


    明衍浑浑噩噩地退出御书房 ——


    他知道，他这是被彻底舍弃了！


    外面阳光正好，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


    手上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云栖尾巴不轻不重地拍在他手背上，似是安抚。


    明衍这才表情缓和，跟着宫人重新回到沐浴的宫殿，等待晚上的宴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