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主席台撒下一片阴影，操场上人群纷杂，唯有这里留下了一片寂静。


    曾志文沉默地看着魏珆，不好意思戳穿她。


    魏珆却产生了点误会，误以为他并不愿意告诉她有关于温致橘的事情，原本因为焦急而略显严肃的脸蛋顿时落寂下来。


    她稍微垂下头，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你真的想知道？”


    魏珆刚想要转动的身体蓦地定住。


    “嗯。”她小声应道。


    “行吧，告诉你应该也没事。”曾志文靠在主席台的墙壁上，“他妈让他回家学习了，以后就不会来学校了。”


    “为什么？”魏珆下意识问出口，又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着急，于是缓了缓出声：“他妈妈为什么不让他来学校？”


    “这个嘛，说来话长。”曾志文耸了耸肩。


    这句话落在魏珆的耳朵里却指向了另一个方面。


    她又想起温致橘对她说的那一句劫难，虽然万立轩并没有点名到底是因为哪方面的事情，可在她的心里早就被定性了。


    踌躇了片刻她问：“是因为上次在警局的事情吗？”


    曾志文：“不是，反正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别太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话筒就传来下一个项目的播报声，恰好是他要上场的运动项目，便和魏珆挥了挥手：“我又要上场了，有时间再说吧。”


    而后便径直离开。


    魏珆呆愣地站在原地，独自站了很久，慢慢消化着他的话。


    直到下一个运动项目的播报声再一次在她的头顶响起，她才被恍然惊醒，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班上的志愿点上。


    *


    一间阳光通透的书房里，放着几株清新的绿植，依次摆放在落地窗前，给严肃沉寂的书房里平添了几番活力。


    而离落地窗前不远的办公桌上，正坐着一个橘发少年，他拿着笔埋首在纸面上图画着些什么，看起来格外认真。


    可但凡凑近看他的桌面就能发现，他并不是在认真学习，而是在杂乱的草稿纸上毫无思绪地图画着。


    少年深邃的眼眸正微微蹙着。


    离他不远处坐着一个喝茶的中年男人，他惬意的品茗着手中的热茶。


    作为特级教师，戴和平家里也算得上中产，但这样好的茶，他也是鲜少能喝上的。


    能借着补课的机会喝上这样的好茶，就算工资低点也值了。


    “我不会。”


    温致橘把笔扔在桌子上，上半身往后一倒便吊儿郎当地看着眼前的老师，满脸的不耐烦。


    他已经在家上了几天高强度的课程了。


    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上一堂课刚上完，下一堂课的老师又会无缝衔接地进入书房。


    刚开始他还会装一下认真听听课，可越到后面他连装的兴致都没有了。


    正如此刻。


    戴和平微微地叹出一口气，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行吧，我再给你讲一遍，这次你可要认真听了。”


    被逼迫的时间是难熬的，温致橘每天都好像陷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他好不容易强忍着内心的不耐熬过了一整天的课程，终于能够躺在床上，享受片刻独处的时间却又被人打扰。


    华晓没有敲门，直接闯入他的房间。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反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狠厉：“今天各科的补课老师都说你根本没有心思上课。温致橘，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为你做的还不多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我难道是在害你吗？”


    一连串的质问犹如锋利的针扎进温致橘的耳膜，令他头痛欲裂。


    他烦躁地坐起身来，撑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背的青筋蔓延到手臂。


    “怎么？我难道没有满足你的愿望吗？”他直视着华晓的眼睛，“不是你要求我回家上课的吗？我没有听你的吗？你亲口对我说，只要求我混一个高中毕业证吧？我现在不是在混吗？”


    这一番话怼得华晓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一双无处发泄的眼睛。


    她被气笑了，手颤抖的指着温致橘的鼻子：“行…那你就浑吧！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所以就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等你毕业，我绝对不会给你一分钱！”


    “随便你。”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华晓剧烈呼吸的声音。


    温致橘抬眼：“您可以离开我的房间了吗？我要睡了。”


    说完便一头载进了被子里，将全身都盖得严实。


    华晓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呵，我来这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过几天，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和我去外公家待几天，给我做好准备吧。”


    话毕，房门被用力甩上。


    将头闷在被子里的温致橘缓缓眨了眨眼睛，昏暗的环境中，那双眼眸平静无波，再也没有了其他情绪。


    他和母亲的关系不好，同样的他，他和外公那边的亲戚关系也不好，甚至是厌恶的。


    如果深究的话，可以说他妈妈这样极端的性格完全是由他的外公一手造成的。


    能把女儿养成这样，他性子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他以温婉出名的外婆又很早就离世，对于子女教育这方面着实是无能为力，便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所以从小到大，他就十分排斥去外公家，那里不仅有比妈妈还要严厉极端的长辈，更有一群不安分的亲戚。


    每次看他们共聚一堂，演那不知道多老套的合家欢乐的戏码，他就觉得恶心。


    明明每个人的嘴脸都是那么虚伪，可他的外公华正文却好像毫无察觉，并且，沉浸其中。


    当年，他还没有像现在一样有能力反抗，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个成绩好有礼貌的乖孩子，本来是应该受到家人偏爱的。


    可他的外公却好像把对他妈妈的厌恶连带着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表面上是在严厉地管教他，实际上是在极尽所能羞辱他。


    那时的他本就生活在高压的环境下，又受到这样严厉的批评，内心防线崩塌过不知道多少次。


    每一次从外公家回来都要抑郁寡欢好一阵，才能调整好心态。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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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也逐渐认清了这一家人的真实面目，当年心里的伤害这才被逐渐放下，但伤害的疼痛却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讨厌他们所有人。


    他在心里默默下定了这个结论。


    他保持着原样在家里混混沌沌的过了几天。直到，他长时间不回家的父亲回了家。


    温修诚是在夜里回来的，他风尘仆仆，赶了一天的飞机，整个人都略显憔悴。


    华晓知道他回家的时间点，特地没睡，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争取温修诚回家见到的第一个的人就是他。


    他们两个夫妻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


    想当初两家因为家族利益关系而联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婚后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没有摩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么多年来两个人都是平平淡淡地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要是按照往常，华晓是绝对不会为了等他不睡的，但是为了儿子的教育，她一定要跟自己的丈夫好好谈一谈。


    “你怎么还不睡？”温修诚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顺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交给身边的佣人。


    “不明显吗？专门等你的。”华晓的视线追随者温修诚的动向，直到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才收回视线。


    温修诚周身一股成熟男人沉稳的气派，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肤上有着中年人特有的粗糙。


    温致橘长得更像父亲，但又带着点母亲五官的柔和，两相结合之下更有一番滋味。


    “什么事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说？”温修诚不禁蹙眉。


    他今天在飞机上呆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倒过来时差，身心都十分疲倦，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没有感情的妻子。


    华晓不满他无所谓的态度，直言道：“你到底还管不管你的儿子？温致橘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她的声音略显尖锐，带着几分刻薄。


    “致橘？”温修诚下意识反问，“他不是好好的吗？你又起了什么心思？”


    “什么叫做我又起了什么心思？温修诚！”华晓猛地站起来。


    温修诚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不要在这里跟我装傻了。”


    “合着你们全家人都在把我当坏人是吧？！”


    华晓的眼眶蓦然红了，她开始浑身发颤，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行…行！那我不管了，你来管吧！好好看看你儿子前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你偏要在我刚回家的这一天吵架吗？”温修诚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天天呆在家里也没有工作，管一下孩子怎么了？以为谁都像你这样闲吗？”


    “你怎么有脸说？！你怎么有脸说！？温修诚！”


    温修诚再也没有人耐心，站起身来，吩咐旁边不敢发出声音的佣人：“夫人这几天的情绪都这样不正常吗？有时间多劝劝他去医院看一下吧。”


    说完便径直上楼，徒留华晓像一个疯子一般坐在沙发上。


    “我现在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们害的吗？”华晓流着泪，心死般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