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谭的夜晚总是裹挟着雨水的腥气。


    那些浓重而潮湿的气息从每道墙缝中渗出，钻入骨髓，恨不得要将人的灵魂从体内重重挖出，彻底吞噬殆尽。


    塞莱斯特不喜欢哥谭。


    但他仍在追逐蝙蝠侠的影子。


    所以当混乱扭曲的记忆与恐怖的现实割裂得越来越深时，他再一次头也不回地闯进这座城市。


    那时他还能望见身后大都会的轮廓，那个悬浮在高空中的“超人”用热视线毁掉了整条街，胸口的“U”字型在月色下清晰可见，暴虐而冰冷。


    这是一个善恶颠倒的世界。


    邪恶压倒了正义，尚存善性的人被扭曲的洪流拖入深渊，在清醒中目睹自己沦陷，最终也成为这罪恶结构的一部分。


    而那时的塞莱斯特几乎被过往的记忆折磨得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象。他有时候会看见白色披风的超人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有时候又能见到戴黄色灯戒的超人愤怒地处决反抗者。偶尔他觉得自己早就疯了，一切不过是癫狂的臆想。


    但现实依旧残酷。


    所以他需要蝙蝠侠。


    他需要蝙蝠侠来锚定自己濒临瓦解的存在。


    然而……


    问题正出在这里。


    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


    塞莱斯特喘息着冲出巷道，踏入哥谭码头。


    月光，集装箱，散落的枪支，尸体，报废的车辆，钞票，武器。


    一道披风翻飞的黑影用利爪般的手套猛力下拉，绳索瞬间绞紧一名罪犯的脖颈，将他吊上起重机顶端。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一团圆形的黑影从高空坠落，砸在地上，如西瓜般爆开。


    塞莱斯特僵在原地。


    寒意窜遍全身，冷汗浸透衣衫，鸡皮疙瘩层层泛起。


    那黑影注意到了他，转身，与几乎窒息的塞莱斯特视线相交。


    漫长的死寂后，对方似乎从他身上辨认出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迈步走来，危险，且令人战栗。


    “你叫什么？”


    月光照亮了那黑影的轮廓，披风在夜风中飘动，金属护甲紧贴躯干，头盔上的白色目镜直勾勾看来时，宛如一只猫头鹰化身的怪物。


    “……菲尔温。塞莱斯特·菲尔温。”


    塞塞莱斯特几乎无法呼吸，仅存的理智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陌生的装束。


    随后，他听见面前的猫头鹰怪物轻柔说道：


    “你被雇用了，菲尔温。”


    “现在，跟上来。”


    脚步声在身侧响起，逐渐没入后方漆黑的巷道深处。


    塞莱斯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也许是危险带来的压迫，也许是夜风刺醒了神经，那些混乱记忆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渐渐被压制下去。


    他望向码头，五具无头尸体悬吊半空。血水正从尸体的鞋尖不断渗下，滴滴答答，在寂静中溅开，晕成一片片扩大的血泊。


    错误的世界。


    错误的哥谭。


    错误的英雄。


    塞莱斯特深吸一口气，让理智重新占据思绪。


    即使这个善恶颠倒的世界里，没有蝙蝠侠也没关系。


    他仍然相信那个被他们承诺过的世界。


    他仍然相信每个拥有力量的人，都该为更好的明天而战。


    这也是他曾立下的誓言。


    塞莱斯特转身，朝着猫头鹰离去的相反方向，迈步走去。


    ……】


    ＊


    塞莱斯特是被急刹的车身晃醒的。


    他睁开眼，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很快清醒过来，有些不太舒服地抿紧了嘴。


    司机是冰山餐厅主管特意安排的人，确保不会泄露塞莱斯特狙.击手的身份。


    希尔坐在副驾驶，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从后视镜瞥见塞莱斯特醒了，他立刻转身扒住椅背，兴奋道：


    “嘿！刚听说布鲁斯·韦恩今天就在我们抢回的地盘上，而且正好在你的弹道上，结果毫发无伤！老天，这运气太厉害了。听说他是被绑架的，绑匪突然中弹，他逃出来愣在枪林弹雨里一动不动，估计是吓傻了。啧，上帝果然偏爱有钱又好看的阔佬！”


    希尔絮叨半天，才注意到塞莱斯特一直没说话，“你怎么了？感觉不太对劲？”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无聊的梦。”塞莱斯特回过神，恢复往日表情，推门下车，走向冰山餐厅。


    下午的工作是组织结构调整和财务核算。


    正当他思考后续工作内容时，一进门就听见嘈杂的喧闹声，大堂里人群在兴奋地叫囔着，打牌，喝酒，比拳，一片混乱，像在开庆功宴。


    主管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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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塞莱斯特，挤过人群凑过来：“塞莱斯特你终于回来了！是这样的，大伙儿太高兴了，就想着先庆贺一下。要知道科波特先生进阿卡姆之后咱们丢了多少地盘，从没想过这么快能抢回来，这多亏了你！放心，除了司机、希尔和我，没人知道你就是那个狙.击手！”


    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激动：“知道他们怎么称呼那位神秘狙.击手吗？因为他总在周二行动，所以叫——”


    ……


    “‘Mr. 礼拜二’？别致的称号。”


    阿尔弗雷德将托盘轻放在布鲁斯手边，望着坐在蝙蝠电脑前、头发还滴着水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离开，不久后拿着一把吹风机回来。


    热风突然吹上头发时，布鲁斯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不用，阿福，很快就自然干了。”


    阿尔弗雷德并未接话，只是平静地回应：“确实，总比站在枪林弹雨里一动不动要好一些。”


    布鲁斯没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但还是缩了缩脖子，任由阿尔弗雷德继续吹风。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搜集线索，直到头发被吹干，阿尔弗雷德正要转身离去时，他才突然开口：“阿福，他能替企鹅人做事，明天就可能为黑面具、法尔科内卖命……这半个月他造成了五起大型狙.击冲突，每次参与人数都几乎半百，但死在他枪下的人，只有三个。他仍然守着底线，但我能感觉到，那条界限已经摇摇欲坠。”


    阿尔弗雷德沉默聆听。


    布鲁斯忽然站起身，转头去找蝙蝠装，语速开始加快，“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堕落，我得找他谈谈。”


    正当他准备换上蝙蝠装时，阿尔弗雷德拦住了他。


    “或许您该注意到，”老管家缓缓说道，“蝙蝠侠能解决一切，但有时候，布鲁斯·韦恩这张脸，或许更能让那位‘礼拜二先生’放下戒备。”


    布鲁斯眨了眨眼，那双蓝眼睛迷人又漂亮。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于是。


    周二晚上，塞莱斯特下班后咬着半个热狗走向出租屋，在巷口拐角处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高大身影，那人裹着破旧夹克，沉默地立在阴影里。


    火柴·马龙。


    也就是……


    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的伪装身份。


    塞莱斯特忽然觉得手里的热狗面包没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