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


    李跃带的两个麸饼早上就吃没了,坐在草庐里,愁眉苦脸地揉被戒尺打的胳膊。


    刚才那首诗他是胡解的,这更符合原主人设。


    当然你要非说女曰鸡鸣是在写风月,也无不可。


    “李跃,你家真穷得卖祖屋了?啧啧,这午食都不带,饿着肚子你都能想那种事?果然天赋异禀。”


    又是柳如烟,这丫头老过来干啥?


    “柳师弟又想拿午饭换啥?想让我细细解释一下那首诗?”


    “呸呸呸,我才不听那个呢,不过毕竟同窗数载,见你食不果腹我于心不忍,这麦饼你就凑合吃吧。”


    烤得金黄的麦饼,软软的带着股麦香,有点像囊。


    “柳师弟,你何时对我如此关心了?我记得以前你看见我,都是仰着脸哼一声的?”


    柳如烟嘿嘿一笑坐到了李跃身边。


    “师哥,我听说你常去四方街的书局,还老看那种图咏?我家姨娘也藏了几本图咏,可父亲母亲都不让我看,我很好奇……”


    李跃一脸古怪。


    没想到柳如烟这小巧的身子里,居然早已春心萌动。


    “柳师弟,你虽然穿男装可毕竟是女子,那种图咏你不看也罢,长大自然就懂了,你来问我,让我如何说。”


    “切,我还以为你懂呢?原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你跟秀妍订过娃娃亲,七夕她可给你缝制过香囊,估计你连手都没牵过吧?”


    李跃诧异地看看柳如烟。


    “你这丫头不是思春了吧?亦或有了心上人?想在我这取经?”


    “你休要胡说,我哪有?”


    柳如烟扭捏着跑走了,把有表现得淋漓尽致,藏都藏不住。


    这丫头喜欢上谁了?


    书院里品貌俱佳的童生没几个啊?


    算了不想了,麦饼真香。


    下学的时候,李跃刚出校门,就看见沈家的马车停在路边,他转身刚要走,赶车的伙计居然喊他。


    他走到马车下,轿帘轻启,露出了沈秀妍那张清冷的脸。


    “我爹上门逼债非我所愿,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去,山穷水尽之时还能续命,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一个精细的钱袋从窗口丢了出来,落在地上,溅起了一股烟尘。


    “沈小姐记错了吧?我跟沈家再无瓜葛,以后是红袍锦带,还是流落街头,那都是我李跃的命,不需你可怜。”


    说完李跃转身就走,看都不想看沈秀妍一眼。


    回到家一进院子,李钰就看出不对了,过来摸了一把李跃的额头。


    “母亲,跃哥儿头好烫啊,您快来看看……”


    李跃再睁眼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黑。


    李氏和李钰见他醒过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郎中说,你是虚火上行外感风寒,给你煎了药,都是家里穷闹的,这回娘也不逼你了,若今年院试还不中,这县学……”


    李跃强撑起身子说道:“放心吧娘,不出十日我就能把房契地契赎回来,院试您别担心,我肯定能考中。”


    李氏眼圈一红潸然泪下。李跃忙对李钰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母亲扶了出去。


    “不就是沈秀妍正眼都瞧不上你吗?至于虚火上行?”


    “一个破落户,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还满脑子想女人,话说谁能瞧得上你?”


    李跃嘀咕着穿好衣裳,挑亮油灯铺开了皮纸。


    别管以后怎么样,先解燃眉之急再说。


    一夜未眠,第三本图咏画好了,他特意选了柳生做脚本,只是将柳生改成了沈生,而且还是个开米行的。


    沈秀妍让他写成了沈生和狐狸精生的女儿,每日扮作人形与书生私会,但狐狸尾巴却不时露出来,将荒诞情色和商贾之狡诈写得淋漓尽致。


    原本李氏和李钰让李跃休息两天,可李跃执意上学,还是跑着去的。


    以后每日负重跑十公里,这是李跃强加给自己的任务。


    文苑书局,段天德边看图咏,边不时看一眼李跃。


    “贤侄,这柳泉先生跟沈家有仇?这本图咏一经推出,对沈家米行的影响可不小。”


    李跃哈哈一笑:“段叔说笑了,图咏故事而已,你没看都是些精怪扮作人吗?谁能对号入座?段叔觉得此书不妥?”


    段天德摇摇头:“无妨,推书还要用手段,你这沈生自带话题,越对号入座,想看的人就越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况沈家做事也确实……”


    李跃忙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拱手告辞了。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此中滋味,谁能解得开……”


    小曲还没哼完,他就到了县学门前,不少学子正站在门口的牌子前看着啥。


    李跃挤进去一看愣住了。


    研学?


    古代还有这种活动?


    南华书院严选学子,去青州府太岳书院研学,严选的课题,是大多数学子都头疼的策问。


    李跃脸色有点古怪了。


    要说穿越前写八股策问他烧脑,可现在等于给他开了挂,因为他翻遍了父亲的藏书,也没看见《盐铁论》。


    “师兄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李跃正暗自窃喜,柳如烟站在门口对他招手,李跃忙走了过去。


    “师兄,这次的青州研学关系甚大,参加研学的童生,有机会破格进入太岳书院就读,也就是说不用参加院试,直接当秀才。”


    “不可能吧?科举是大周国策,这也能随意更改?”


    李跃一脸不信。


    柳如烟扯着李跃走到了僻静处。


    “这事我还能撒谎?我伯父就是青州学正,就是李伯父空出来的官位。”


    说到这儿柳如烟脸色有点尴尬。


    “家父故去多年,不用介意,这种事你告诉我作甚?这好事还能轮得上我?”


    柳如烟叹了口气:“跃哥儿,到现在我伯父提及你父亲,那还是一脸钦佩呢,怎么你如此不上进?


    考经史诗词你弱我理解,策问你都考五年了,拼凑也该拼出一个合格的文章了吧?


    我再给你透个底,这回会考的题目是吏治,我言尽于此,还有两天时间,你要是还不行,我可真无能为力了。”


    看着瘦小的柳如烟跑远,李跃忽然对这个假小子一样的同窗,好感倍增。


    柳如烟家境虽不及沈秀妍富足,可她父亲是清河县的粮科吏,正儿八经的公务员,远非商贾可比。


    人家明明可以不透题,却偷着告诉了自己,这份情李跃可是记下了。


    势足以使众,嗯足以恤下,权移于臣,政坠于家?


    刺权篇论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