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上课,岑夫子就提到了策论会考之事,不过夫子可没说策论命题,更没说面试进学。


    一说要考策论,满屋子童生交头接耳。


    这学堂内资历最老的就属李跃,连考五年不中,剩下的都是读两三年的。


    就跟现代学生头疼作文一样,童生都很烦策论。


    “都安静些,平素为师多次告诫,要学以致用,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年的蒙都白开了?会考选的策问,你们就知道院试不考吗?都给我温书!”


    训诫完,岑夫子坐在讲台后开始打盹了。


    满屋学子都开始翻看经史,将有用的条目摘抄下来,而李跃斜靠着书案,只看《论语》。


    用《盐铁论》当论点,用《论语》当论据,完胜。


    偷眼看看屋内同窗,断腿的吴德肯定不能参加这次会选了。


    剩下的男生渣渣居多,反而女生有几个敏而好学的,比如沈秀妍和柳如烟。


    大周没有重男轻女一说,因为大周皇帝就是女人


    弃了他这个女婿,沈万红莫不是指望沈秀妍中举?


    一直到中午,李跃才伸个懒腰出了学堂。


    今天他依旧带的麸饼,因为粟米饭凉了很硬,伤脾胃。


    李家燃眉之急尚未解决,离锦衣玉食还远呢。


    “师兄,你一直在看《论语》,莫不是要用《论语》问政?”


    李跃见四下无人,才招呼柳如烟坐下。


    “半部论语治天下懂吗?四书五经里,唯《易经》和《论语》被统治者认可。”


    “统治者是何物?”


    柳如烟一脸懵逼。


    “咋跟你解释呢?越大的官越认可《论语》,其他的书你可以忽略,主攻问政篇,再结合一下当下时政,稳赢。”


    柳如烟一脸钦佩。


    “师兄转行后文思泉涌啊,我再问一下,何为时政?”


    李跃……


    吃了人家三块麦饼,李跃才将时政解释清,柳如烟笑呵呵地跑了。


    这丫头老缠着自己不妥啊。


    虽然想坐拥三妻四妾,可如烟丫头只适合当哥们。


    若相貌身材如沈秀妍一般,那可就美了。


    下午李跃请假去了书局,第一本阿宝已经开模了,选的都是江夏绢纸,刻板很专业,跟手绘的差不多。


    “我将此图咏拿给几位同行鉴赏,他们都大感惊奇,都怀疑柳泉先生是某位当代大儒的化名。”


    段天德边说边观察李跃,可李跃只关注印刷品,像没听到一样。


    “贤侄,我第一版就印了两千册,不但清河县和青州府有售,我还将图咏铺到了京都,金陵才是纸醉金迷之地,你可要努力进学,争取参加秋闱,入京为官,那样才不负李兄的凌云之志。”


    听段天德提及父亲,李跃这才一拱手。


    “侄子才疏,哪敢做春闱之梦,先把院试过了再说吧,院试过了去青州读书,缺银子一样头疼。”


    “哎……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有柳泉先生这么大的靠山,还愁银子?对了贤侄,你可知青州研学之事?”


    李跃苦笑了一声:“书院都贴出来了我如何不知,可即便我出线,也没银子去青州啊?欠您的还没还清呢。”


    段天德忙摆手:“你这想法可就错了,如果你会试出线,研学是一定要去的,缺银子段叔给你拿,不过前提是,答应我的五册图咏抓紧弄完。


    你年纪尚小,不懂世间的人情世故,座师,同窗,甚至同科都是人脉,等你读懂这些再去钻营就晚了。


    科举只是途径,入仕才是目的,有人提举和靠自己硬闯,效果能一样吗?”


    李跃嘴咧得更大了,这回是真咧。


    他没想到穿越后,依旧难逃人情世故的折磨。


    从书局出来,顺着四方街往回走,他居然看见了沈秀妍的马车,她来四方街作甚?买笔墨纸砚还用她亲自来?


    正想躲远点,却被从四方书局出来的沈秀妍看了个正着。


    “李跃?你来四方街做什么?会试在即,你不安心温书,还去看那劳什子图咏?”


    李跃哼了一声没搭理沈秀妍,不想却被她叫住了。


    “这皮纸和笔墨给你,别人可以瞧不起你,你自己却要瞧得起自己。”


    边上的小厮,将一大包皮纸和文具塞到了李跃手上,沈秀妍仰着头擦肩而过,依旧没正眼看李跃,就像只骄傲的孔雀。


    一直看着马车走远,李跃还一脸懵逼。


    这丫头要干啥?


    都退婚了还老撩自己?


    昨天给银子今天给文具。


    别看李跃真实年龄二十八,可在那面就是个技术男,干啥都拿数据说话,对女人的了解,还停留在交身不交心那种。


    “书中不光有黄金屋,还有颜如玉,看来还得学习啊。”


    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十里地,到家的时候汗把直裰都湿透了。


    “你买这么多皮纸做什么?你哪来的银子?”


    李钰接过东西一脸疑惑,他知道李跃兜里一文钱都没有。


    “我哪有钱买?这是沈秀妍送的,我也不懂她啥意思。”


    李钰帮李跃擦擦汗,眨着眼问道:“你跟姐说实话,是不是喜欢秀妍?”


    李跃摇摇头:“我俩定亲时还是孩子,刚懂事又闹了这一出,不成仇人就不错了,母亲没在家?”


    进院半天都没见母亲出来。


    “娘去舅舅家了,一是还些旧账,二是打听父亲旧识谁能帮上忙,院试光凭笔试很难出来的。”


    李跃立刻想到个词,考公。


    “姐,我的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书院组织学子研学,柳家丫头说,会考成绩优异的有望免试晋级,我拼一下。”


    李跃说完一头扎进书房,去画图咏了。


    晚饭时候李氏回来了,吃饭时提及柳家,李氏这才想起来。


    “青州学正柳明楼是你父同科,你父出事后,他补了学正的缺,看来柳家丫头是故意接近你,给你透题的,这份情咱得记下,找机会还上。”


    李跃忽然问了句:“母亲,当年我爹去太岳书院进学,座师是哪位大儒?父亲为何没把家搬去青州?”


    “你父座师于成龙已进京任职,当初他是想举家南迁的,可搬家需要钱啊。”


    话题又绕回到了钱上。


    李跃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把精力先投到了赚钱上。


    “还有件事,州学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你尚年幼,要将心思放在治学之上,勿被琐事烦扰。”


    李跃忙点头。


    大周重儒轻法,提倡藏富于民,可事实却与君策相违,问题就出在吏治腐败和资本垄断上,不过李跃可没想过当商鞅,历史上的改革派都没好下场。


    即要让太岳书院的博士知其才,又要表现出政治稚嫩和对求学的渴望,这才符合他的年龄特点。


    既然策论目标明确,李跃回书房继续看《论语》,将可用之处通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