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午时三刻,盐铺的门开了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天光乍亮,薄雾尚未散尽,济州城内却已是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引线被点燃前的焦灼气息。


    午时三刻,仿佛一个精准的信号,孙家盐铺那扇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门后,几个家丁睡眼惺忪,手中懒散地提着水火棍,浑然不觉自己打开的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还我口粮!”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长街。


    耿二娘双目赤红,枯槁的脸上满是决绝。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狼,领着身后三十余名同样面黄肌瘦的妇人,如一道灰色的浪潮,猛地冲向盐铺。


    她们手中没有兵刃,只有攥得发白的拳头和一颗颗准备与这世道同归于尽的心。


    人群后方,换了一身短打扮的朱富压低了头巾,混在几个壮汉中间,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鼓动着:“弟兄们,别怕!梁山的好汉已在城外备足了盐货,只等咱们把这黑心铺子的门撞开,他们便会入城为我等做主!”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对啊,就算抢了盐铺又如何?


    法不责众!


    更何况还有梁山好汉撑腰!


    几个巡街的衙役闻声赶来,色厉内荏地呵斥:“干什么?都散了!想造反不成?”


    然而,往日里足以吓退百姓的官差身份,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


    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汉子一把推开身前的衙役,怒吼道:“造反?是你们先不给我们活路!”


    衙役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倒了同伴,滚作一团。


    愤怒的人潮瞬间将他们淹没,无数只脚从他们身上踩过,那身代表官府威严的皂衣,顷刻间沾满了泥泞与唾弃。


    混乱之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她疯了一般扑向柜台,一把抓起一袋刚刚摆上货架的官盐,用牙齿奋力撕扯着麻布袋。


    “刺啦——”


    袋口破开,白花花的盐粒倾泻而下。


    然而,人群中并未爆发出预想中的欢呼,反而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是更为滔天的愤怒。


    那倾泻而出的,哪里是雪白的精盐?


    分明是夹杂着大量灰黑色泥土的脏盐!


    “天杀的孙扒皮!这等猪狗食,也敢卖我们八文一斤?”一声怒骂如同惊雷,彻底引爆了民怨。


    人群哗然,继而化作实质性的冲击,摇摇欲坠的柜台发出痛苦的呻吟。


    “住手!”


    一声怒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孙彦卿一身锦袍,面沉如水,疾驰而至。


    他勒住缰绳,胯下骏马人立而起,发出长嘶。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愤怒而绝望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乱民劫市,形同谋逆!给我放箭,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亲兵早已张弓搭箭,闻令而动。


    然而,他们并未直接射向人群,而是将箭矢射向领头几人脚前的青石板。


    “嗖!嗖!嗖!”


    三支势大力沉的羽箭深深钉入坚硬的石板,箭尾嗡嗡作响,激起一串火星。


    这死亡的警告让沸腾的人群瞬间冷却下来,百姓们惊恐地后退,让出了一片空地。


    孙彦卿满意地看着这效果,正欲开口训斥。


    然而就在此刻,城南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阵清脆而整齐的童谣声,歌声穿透街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孙通判,铁算盘,斗进金,斗出银。百姓泪,流成河,他拿眼泪当饭闻!”


    歌声稚嫩,歌词却如尖刀般歹毒。


    孙彦卿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数十个半大孩童手持着一沓沓纸片,如欢快的麻雀般在各条街道上奔走散发。


    人群中,朱富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一直藏在脚边的一筐东西猛地抛向街心。


    “哗啦——”


    无数本染着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泡过的账页散落一地。


    朱富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呼喊:“乡亲们,都来看看!这是官仓的真实记录!朝廷拨下的三百引盐,孙彦卿只放了六十引进入市,剩下的二百四十引,全被他高价转运往东京,孝敬太尉高俅去了!”


    一个识字的落魄秀才下意识地捡起一本,颤抖着声音念出声来:“宣和四年,三月,出盐二百四十引,经运河入汴京,交高府……货款纹银一万两……”


    一万两!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为了几文钱的盐挣扎求生,家破人亡,而这个父母官,却用他们的活命盐换来了一万两白银!


    民怨,在这一刻不再是翻腾的沸水,而是彻底爆发的火山岩浆!


    “孙彦卿!你还我儿的命来!”耿二娘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账页,又随手捞起一把混着灰土的脏盐,疯了一般冲到孙彦卿的马前。


    “我儿就是因为没盐吃,活活病死的!你却拿我们的命去换你的金银富贵!”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的盐灰泼向孙彦卿华丽的袍角。


    那灰黑的污渍,如同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停下,而是转身,用尽自己最后的气力,如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向盐铺那扇厚实的木门!


    “轰——”


    在一声巨响中,门板连同门框轰然倒塌。


    堤坝已溃。


    百姓们如同决堤的潮水,踩着破碎的木门,怒吼着涌入盐铺,疯狂地抢夺着那些象征着生命的盐袋。


    “反了!都反了!”孙彦卿气得浑身发抖,他“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便要策马冲入人群砍杀。


    “大人,不可!”一名亲兵死死拉住他的缰绳,急声道,“人太多了!杀了几个也止不住啊!只会让他们更疯!”


    孙彦卿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封锁四门!全城戒严!立刻缉拿首恶耿二娘!传我将令,调城防营入城,但凡有敢聚众闹事者,格杀不论!”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梁山泊主寨望台上,宋江手持千里镜,清晰地看到济州城方向,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正直冲云霄。


    他缓缓放下千里镜,对身旁的韩伯龙沉声道:“城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韩兄弟,该我们登场了。”


    “遵哥哥令!”


    号角声呜咽响起,三长两短,是约定的信号。


    芦苇荡深处,水寨之中,早已整装待发的五百梁山精锐瞬间杀出。


    黑旋风李逵一马当先,他甚至懒得去理会城门守卫,手中两柄板斧轮番挥舞,火星四溅中,碗口粗的北门铁锁链应声而断!


    梁山军入城之后,并未如官兵预料那般直扑府衙,而是绕开主街,如一把尖刀直插城西的官府盐仓!


    盐仓守卫不过寥寥数十人,面对如狼似虎的梁山军,几乎没做任何抵抗便作鸟兽散。


    梁山军迅速控制盐仓,随即在仓外贴出早已写好的巨大榜文:“替天行道,开仓济民!梁山义军开仓放盐,凡济州百姓,每户限购三斤,每斤三文!无钱者,可用米粮兑换!”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遍全城。


    那些还在为抢到一小撮脏盐而庆幸,又为即将到来的官府镇压而恐惧的百姓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难以置信,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饥民们扶老携幼,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涌向城西,在盐仓外排起了不见首尾的长龙。


    府衙之内,孙彦卿听着亲兵的汇报,气得将心爱的建窑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反扑!立刻集结所有兵力,给我反扑盐仓!将这伙贼寇碎尸万段!”他咆哮着。


    一名偏将硬着头皮进言:“大人,梁山贼寇此举……是打着‘救民’的旗号。我军若强攻盐仓,与饥民发生冲突,恐怕……恐怕会激起全城暴乱啊!”


    孙彦卿的怒火在瞬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他缓缓坐下,嘴角浮现一抹狰狞的笑意:“说得对。他们不是要‘救民’吗?好,本官就让他们‘救’到底!”


    他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传令下去,自明日起,全城粮铺歇业,官仓断粮!我倒要看看,这伙占山为王的贼寇,能拿出多少粮食来养活这满城的刁民!等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时,谁还会信这伙强盗的鬼话!”


    说罢,他迅速铺开纸笔,笔走龙蛇,一封密信一挥而就。


    他将信装入火漆封印的信筒,交给一名心腹死士:“八百里加急,送往东京!告诉太尉大人,梁山贼寇伪施仁政,实则包藏祸心,欲夺我济州命脉,请朝廷速调禁军压境,以雷霆之势,肃清这‘伪善之患’!”


    心腹领命而去,马蹄声消失在夜色中。


    孙彦卿独自站在书房窗前,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街角一张被烧了半边的传单,那传单在空中打着旋,像一只拼命挣扎却终究飞不出这座高墙围城的蝴蝶,无声地飘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