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账册里的刀,比砍头的斧子还快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天色未亮,户房内弥漫着尘封的霉腐气味。


    孙清站在如山的书册之间,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因彻夜翻检而冰凉,心头却燃起一团野火。


    他终于从一卷前朝的旧账中,撕开了济州城光鲜表皮下那道流脓的暗疮。


    账册上赫然记录着,三年来,济州实征粮赋,上缴朝廷的竟不足三成!


    那凭空消失的七成,在账面上被巧妙地冠以“耗损”、“折色”的名目,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流入了本地乡绅大户的私仓。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战乱频仍的去年,账上竟还有数笔“常平仓出粮赈济”的记录,可他分明记得,梁山大军入城时,那常平仓里饿死的老鼠都比米粒多!


    他抓起那本薄薄的账册,像是抓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冲进州衙后堂。


    宋江正对着舆图凝思,见他神色仓皇,不由眉头一紧。


    “公明哥哥,你看!”孙清将账册摊开在案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不是济州无粮,是有人把百姓的活路,一粒一粒地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宋江的目光在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上扫过,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变得森寒如铁。


    他缓缓抚过冰冷的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一个程德儒!口口声声‘礼法不可废’,原来他守的,就是这种拿百姓性命换他家仓廪满溢的‘礼法’!”


    州衙大堂,卢俊义奉宋江之命,正与程德儒商议户籍重建之事。


    程德儒一身旧式官袍洗得发白,却依旧挺得笔直,他揣着手,半阖着眼,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程主簿,”卢俊义声音沉稳,“如今城中流民渐安,户籍重建乃是头等大事,不知你这边进展如何?”


    程德儒闻言,嘴角撇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卢员外,哦不,宋公既然要行仁政,为何不先查查前年、大前年那些逃户的去向?说不定,他们早就拖家带口,投奔梁山泊当快活的喽啰去了,还用得着我这前朝的旧吏来造册?”


    他话音未落,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清手捧账册,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对卢俊义躬身一礼,随即转向程德儒,目光如刀:“程主簿说得好,旧账是该好好查查。比如这一笔,开元二十三年冬,大雪封路,城东饿殍遍地,州衙支取赈灾银三千两,用于施粥。敢问程主簿,这领银文书上的画押,为何与你书房那几张地契上的签名,笔迹如出一辙?还有这领银的‘程七爷’,可是你那位专在乡下放贷的族亲?”


    孙清每说一句,程德儒的脸色便白一分。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半晌才强辩道:“这……这是旧制惯例,州府支取,向来如此,非……非我独创!”


    “惯例?”一声冷喝自堂后传来,宋江龙行虎步而出,目光如炬,直刺程德儒心底,“把侵吞救命粮款当惯例,把百姓的哀嚎当背景,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守的朝廷法?”


    他不再给程德儒任何辩驳的机会,断然下令:“来人!查封程府侧院,一粒米,一文钱,都给我就地清点出来!”


    亲兵甲士如狼似虎般涌出,不过半个时辰,回报便已传来。


    程府侧院地窖,起出藏粮三千石,地库中,码放着整整八万贯铜钱。


    更惊人的是,在书房一面夹墙的暗格里,搜出了数封与东京某位相府往来的密信。


    其中一封的字迹尤为刺眼:“宁使城荒,勿令贼据正统。”


    吴用手持密信,轻轻一叹:“此人所为,恐怕不全为贪财,更是为其心中所谓的‘正统’信念而战。”


    宋江接过信纸,看也不看,将其凑到烛火上点燃,火光映着他坚毅的脸庞:“信念?如果一个人的信念是维护这些吸血的蠹虫,是让城池荒芜也不给百姓生路,那这种信念,便是民祸之根,必须连根拔起!”


    当夜,州衙前的广场上火把如林。


    宋江召集了城中六房所有留任的书吏,命孙清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将程德儒一党的贪腐账目,逐条逐款,公之于众。


    四下里,闻讯而来的百姓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的火把汇成一片愤怒的海洋。


    起初是窃窃私语,继而是惊愕哗然,当听到那笔被吞没的赈灾银时,人群彻底沸腾了,震天的怒吼声如雷霆滚过济州上空,几乎要将州衙的屋瓦掀翻。


    次日午时,市曹最热闹处,一座简易的“问政台”搭了起来。


    宋江并未将程德儒五花大绑,反而赐了他一件干净的白袍,让他端坐台上。


    “程德儒,”宋江的声音传遍整个市曹,“你既口口声声忠于朝廷法度,今日,我便让你代我审一桩案。若判得公允,念你有些文墨之才,可留任文书;若你徇私枉法,今日便将你永逐出济州,子孙三代不得踏入此地!”


    案情很简单,两户人家争夺一块城郊的荒地。


    一户是逃难来的贫农,辛苦开垦了两年,如今已是良田。


    另一户是本地劣绅的远亲,手持一张前朝官府画押的地契,声称此地乃祖产。


    证据俱在,按理,法理不外乎人情,当判给实际垦荒的贫农。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德儒身上。


    他坐在台上,手捧着那张泛黄的地契,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沉吟了许久,许久,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举起惊堂木,一拍而下:“依大宋律,地契为凭,铁证如山。此田,当归地契持有者所有!”


    百姓一片哗然,那贫农当场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宋江豁然起身,一掌拍在案上,声如洪钟:“好一个‘依律而判’!我来问你,法为何物?法,为安民而设,为公道而存,不是为一纸空文而护富欺贫!你守的不是法,是你心中那套人分三六九等的阶级之别!”


    当夜,程德儒自知大势已去,收拾了金银细软,换上便装,想趁着夜色从南门潜逃。


    然而,他刚到城门口,就被驿丞耿全带着一队驿卒拦了下来。


    原来,耿全早已将济州内外所有官道舆图献给了吴用,更是将城中所有旧吏的日常出入时辰、亲眷关系网都暗中记下,一一呈报。


    铁牢之内,阴冷潮湿。


    宋江亲自提着一盏灯笼,走到了程德儒的面前。


    “你恨我,恨我夺了你这州衙堂上之位。”宋江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响,“可你是否想过,这高堂广厦,本就不是你程家的,而是万千百姓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百姓之堂!”


    宋江没有杀他,也没有侮辱他。


    最终的判决是,流放北地矿场,终身劳役。


    随行的,还有那些在账目清算中被查出参与贪腐的旧吏们。


    队伍出发的那天清晨,程德儒在囚车里回望济州城。


    他看见州衙三司的屋子里,灯火依旧通明,隐约还能听到算盘拨动的清脆声响和书吏们高声对账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喉头滚动,最终化作一声无人听见的喃喃自语:“他们……他们是真的……要把这天下,一寸一寸地重新量一遍。”


    一阵风吹过,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烧尽的账纸灰烬,打着旋儿,越过城墙,如同一个旧时代的葬幡,悠悠地飞向了遥远的北方。


    城中秩序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粮价稳定,治安清明,百姓的脸上渐渐有了安稳的神色。


    吴用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市集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对身旁的宋江笑道:“公明哥哥你看,人心已定,济州活了。”


    宋江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那些背着粮袋、满脸喜色的百姓,望向了更远处。


    市集里,买卖粮食的摊位前人头攒动,可那些原本应该最为热闹的布庄、铁匠铺、杂货店前,却显得有些冷清。


    人们有了吃的,但口袋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这座城池的血脉,似乎只通了一半,另一半,仍旧凝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