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降将不降心,就怕他看懂账本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彻骨的寒意从浸透血水的泥地里升腾起来,钻入每一个降卒的骨髓。


    清晨的薄雾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笼罩着白龙滩这片修罗场。


    两万多名曾经的大宋官军,如今像被秋霜打蔫的庄稼,蜷缩在临时圈出的俘虏营中,身上的甲胄被剥去,只剩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汇成一股绝望的暗流。


    一个断了臂的老兵,浑浊的眼泪滚过满是泥污的脸颊,声音嘶哑地抽泣着:“朝廷的军令,让我们来征讨梁山贼寇……怎能想到,童大帅一败,我等就成了朝廷不要的弃子?”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周围人强撑的麻木。


    更多的人开始低声啜泣,他们不是败给了梁山,而是败给了那面将他们驱赶至此,却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的“官”字大旗。


    在俘虏营的最深处,一座由巨木临时搭建的囚笼格外醒目。


    曾任熙河路经略使的刘光世,披头散发,双膝跪地,脊梁却挺得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他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但他纹丝不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囚笼外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


    宋江在一众头领的簇拥下,神色平静地巡视着。


    他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也没有胜利者的炫耀,目光扫过那些饥寒交迫的面孔,最后停留在刘光世身上。


    “败军之将,死则死矣,何必惺惺作态,演这收买人心的把戏!”刘光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怨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用一碗粥来侮辱我!”


    宋江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理会刘光世的咆哮,而是转身对身旁的“铁面孔目”裴宣和“神算子”蒋敬下令:“传我将令,开仓!给每一位降卒,发粟米一斗,粗布一匹。另在营外设粥棚,连施三日,但凡是人,皆可食之!”


    此令一出,不仅是降卒们愣住了,连鲁智深、李逵等梁山头领也面露不解。


    杀了他们那么多的兄弟,不杀已是仁慈,怎还要倒贴粮草?


    宋江看出了众人的疑惑,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杀一人,不过是少一个仇敌。化万人,却能多万颗人心。今日我养他们一日,让他们肚里有食,身上有衣,明日他们便会自己掂量,究竟谁才是他们的活路,谁才是他们的死路。”


    刘光世听着这话,脸上的讥讽更甚,他闭上眼,不再言语,只把这当成是宋江最为虚伪的表演。


    午时,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为梁山泊洒下一片稀薄的暖意。


    安民台上,临时的“战后议政堂”已经搭起。


    宋江高坐主位,吴用手持一卷竹简,缓步上前。


    “公明哥哥,此乃我与众兄弟连夜商议的《俘卒安置策》,请哥哥定夺。”


    宋江接过竹简,缓缓展开。


    上面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其一,愿归乡者,查明籍贯,发放路费与三日口粮,遣返回乡,若家乡已毁,可就近安置于梁山新垦屯田,分发耕牛种子。


    其二,军中老弱病残,愿留者,编入辅兵营,负责修渠筑城,工食与梁山民夫等同。


    其三,身强力壮且有战功者,若真心归顺,可编入‘归义营’,由林冲、呼延灼二位将军操练,试用三月,忠诚可靠者,方可授为梁山正军。


    宋江逐条看罢,抚掌赞道:“军师此策,乃万全之法!既显我梁山仁义,又可筛选良才,尽收其用!”他当即提笔,在竹简末尾写下“准”字,并盖上自己的私印。


    随即,他站起身,面对台下数千名梁山兵卒与闻讯而来的百姓,朗声宣布:“诸位兄弟,父老乡亲!我宋江今日在此立誓,自今日起,我梁山泊行事,将有根本之变!我们不再‘劫粮’求生,而要‘种粮’立命!我们不靠抢掠他人活命,而要靠自己的双手,治理好这八百里水泊,让所有投奔我们的百姓,都能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台下的百姓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


    “有田耕,有饭吃”这六个字,对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而言,比任何金山银山都更具诱惑。


    而在人群边缘旁听的降卒们,神情复杂,许多人眼中的敌意正在悄然融化,更有几人,竟捂着脸,无声地流下泪来。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刘光世被两名小卒“请”到了屯田司的衙署。


    这里没有森严的守卫,只有来来往往、手持账册和算盘的文吏,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灯油的味道。


    宋江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见他进来,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旁边的吴用。


    吴用会意,将一卷厚厚的图册推到刘光世面前。


    “刘将军,请看。”


    刘光世瞥了一眼,封面上写着《济州春耕实录》,他心中冷笑,不过是些装点门面的东西。


    他随手翻开一页,目光却瞬间凝固了。


    这上面并非什么虚言套话,而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字:李家庄,垦田三百二十亩,已下种粟米一百八十亩,待播种豆麦一百四十亩,预计需种子三百石,现有两百石,缺口一百石,已从祝家庄粮仓调拨。


    王家村,修缮水渠三里,投入民夫八百工,预计后日完工。


    张家集,新增流民二百三十户,共计七百余口,已编入户籍,其中壮丁四百,老弱三百,已分发安置粮……记录之细,甚至连每一村哪几户共用一头耕牛,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刘光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一页页地翻下去,脸色由不屑变为震惊,再由震惊变为骇然。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宋江:“你们……你们竟真的把那些流民编入了户籍?”


    宋江放下手中的毛笔,微笑道:“若不编户齐民,我们又如何知道谁家该分得粮食,谁家该出丁出力?刘将军,朝廷命你为将,拨给你粮草兵马,可它曾问过你一句,你的家乡还有几户人家,田里还长不长得出庄稼?”


    这一问,如重锤般砸在刘光世心头,让他哑口无言。


    他出身将门,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朝廷的文书上,永远只有冰冷的兵员和粮饷数字,何曾有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声音干涩地问:“这……这账,是谁理出来的?”


    一旁的吴用轻摇羽扇,淡然道:“我梁山治下,每村设‘里正’,每乡设‘屯长’,皆由当地百姓自行推选。他们识字懂算,更知乡里疾苦。这账,是他们一笔一笔记下,再由我等汇总而成。”


    子夜,万籁俱寂。


    杜兴的身影如鬼魅般闯入聚义厅,神色焦急:“哥哥,大事不好!有降卒密谋,欲趁深夜守备松懈,突袭聚义厅,劫持哥哥,以换取自由!”


    厅内众人闻言大惊,李逵更是抄起板斧就要去杀人。


    宋江却摆了摆手,脸上竟无半点惊慌。


    他沉思片刻,反而下了一道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命令。


    “打开东面山寨的大门,再派人去俘虏营传话:我宋江非是不容人,只是怕诸位出山无路。但凡今夜想走的,皆可自行离去,绝不阻拦。每人还可去粮仓,再领三日口粮,聊作盘缠。”


    命令传下,俘虏营中一片哗然。


    果然,在猜疑和犹豫之后,有三百多名降卒摸黑冲出了寨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张顺的水军便在几十里外的河湾处发现了这批逃卒。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并未被俘,而是自己折返回来的。


    这些人一见到梁山船只,竟纷纷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为首的一人,将领来的口粮高高举过头顶,泣不成声:“将军,我等错了!外头……外头饿殍遍地,村镇十室九空,连野狗都找不到食吃!我们宁愿回梁山做苦力,也比在外头活活饿死强!”


    宋江站在码头上,晨风吹动着他的衣袍。


    他望着那些去而复返,跪地痛哭的逃卒,神情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他淡淡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不是我宋江要留你们,是这世道,已经不给你们留活路了。”


    五更天,天色未明,风雪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梁山。


    刘光世一夜未眠,他独自站在囚舍的窗前,凝望着远处。


    风雪中,屯田工地的方向竟是灯火通明,数百名民夫正冒着风雪,喊着号子夯实地基。


    他看得分明,那些挥汗如雨的民夫中,有梁山本地的百姓,也有昨日还与他一同为囚的降卒。


    而那些手持皮鞭的监工,竟也是些昔日的同袍。


    可他们手中的鞭子,却从未落下,只是用来指点方向。


    忽然,一名负责记录的文吏脚下一滑,摔进了泥泞的雪坑里。


    周围的民夫见状,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七手八脚地将他拉了出来。


    一个曾经的俘兵,还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递上热汤。


    那文吏连声道谢,众人又笑着投入到劳作之中,号子声在风雪里显得格外嘹亮。


    这一幕,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刘光世心中最后的壁垒。


    他猛然转身,对着门外的守卫沉声道:“带我去见宋公。”


    消息传到安民台时,宋江正在批阅一份刚刚呈上来的《归义营名单》,上面赫然有几百个熟悉的名字。


    听到守卫的通报,他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外面渐渐停歇的风雪,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人心如雪,看似冷硬,可只要这炉火烧得够旺,总有融化的时候。”


    窗外,风停雪霁,一轮红日正挣脱云海的束缚,喷薄而出,万丈金光洒满了整个梁山。


    也就在此时,一匹快马正踏着冰雪,从遥远的北方官道上疯了般地向南疾驰。


    马上的信使口唇干裂,满面风霜,怀中揣着一封用火漆密封的紧急文书,那文书的目的地,既不是济州府衙,也不是任何一个官家驿站。


    他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将东京城里的滔天巨浪,送到那个搅动风云的名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