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猎户的价码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信使消失的背影,仿佛被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一口吞下。
这片冰封的北境,早已习惯了沉默与死亡,却在这一夜,被一纸文书搅动了深藏在地底的暗流。
《归义户约》并未如林昭雪所担心的那般,仅仅成为辽人钓鱼的诱饵。
它像一粒投入死水中的火种,无声无息,却执拗地燃烧。
张顺和他的水鬼兄弟们,并未大张旗鼓地宣扬,而是将抄录的副本,悄然塞进边境货郎的行囊,藏入走亲戚的妇人发髻,甚至刻在酒馆茅厕的墙壁上。
“安北屯”、“授田免税”、“子女入学”、“阵亡追赠百亩良田、铁甲一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那些被辽人铁蹄踩进泥土里的汉家百姓心上。
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百亩良田是什么模样,更不敢奢望那身代表着尊严与武力的铁甲,竟会属于一个埋在黄土下的自己。
起初是怀疑,是嗤笑。
南边的官军来了又走,哪一次不是把他们当做脚下的垫脚石?
可当幽州东门那个卖貂皮的妇人,被活活拷打至死,尸身悬挂城头三天,那张钉在她胸口的告示——“勾结南贼,满门皆诛”——反而成了最有效的檄文。
辽人的残暴,百姓早已领教。
但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妇人死了,死得惨烈,可她身上搜出的《户约》,却像鬼魅一样,在幽州城内外的每个角落里疯传。
辽军越是禁绝,搜查得越是严酷,那份文书的内容就传得越是清晰。
恐惧并未浇灭希望,反而让希望之火在绝望的黑暗中显得愈发刺眼。
于是,便有了那第三天夜里的惊天一幕。
十七户人家,一百三十余口,放弃了他们世代居住的窝棚,放弃了赖以为生的几亩薄田,在赵五儿子的带领下,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茫茫雪原。
队伍里,有蹒跚学步的稚童,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御寒的厚衣,唯一的行囊,便是怀中揣着的那份对南方的期盼,和一句刻在骨子里的遗言:“宁可死在路上,不让娃儿跪着活。”
当这支衣衫褴褛、面带风霜的队伍出现在澶州边界的梁山哨卡时,整个哨所的士卒都为之震撼。
宋江得到消息,亲自出迎。
他没有高坐马上,而是站在风雪里,看着一张张冻得发紫的脸,一双双充满惊恐与希冀的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身后早已备好的大锅被抬了上来。
热气腾腾的米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融化了人们心中最坚硬的冰层。
医者为冻伤的孩子敷上药膏,军士将自己的皮裘脱下,盖在瑟瑟发抖的老人身上。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妪,端着粥碗,浑浊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冲到宋江面前,带着哭腔嘶吼:“我家男人,就是信了前朝官军的话,给他们带路,回头就被辽狗砍了脑袋!你们要是骗我们,我老婆子就是下了黄泉,化作厉鬼,也绝不饶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江身上。
只见他没有半分不耐,反而撩起衣袍,对着老妪直直跪了下去。
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个粗瓷大碗,亲手盛满滚烫的米粥,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递到老妪面前,声音沉稳而洪亮,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
“我宋江,今日在此,以汉高祖、唐太宗之灵起誓,更以我梁山全体兄弟的项上人头担保——今日您老吃下我这一碗饭,明日您的孙子,就能在梁山分给你们的田地里,挺直腰杆耕种!若违此誓,教我宋江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啸声。
忽然,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童,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指着宋公明,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娘,他磕头了!他给奶奶磕头了!”
这一声童稚的呼喊,仿佛一道惊雷,彻底击溃了难民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压抑许久的哭声、压抑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哭声与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雪原。
远处的山坡上,林昭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迅速融化,她猛地转身,抬手抹去眼角那一点冰凉的湿润。
当夜,韩延徽派来的密使,带着一身风雪,冲进了宋江的中军大帐。
消息带来了振奋人心的进展:“幽州东门夜巡队中,已有六户猎户被我们策反,他们熟悉城防的每一个薄弱环节。约定十五日后子时,他们在白狼沟燃起三堆狼烟为号,便会打开东门外墙的一处排水暗格,足够死士鱼贯而入。”
吴用听罢,眉头紧锁,他展开地图,指着幽州城防图道:“哥哥,六户人家,最多不过十几个壮丁,力量太过薄弱。一旦辽军事先察觉,或是他们临阵退缩,我们派去的死士就是瓮中之鳖,恐难成事。”
宋江却笑了。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没有停留在坚固的城墙上,而是望向了地图之外,那片广袤的北方雪野。
他提起笔,没有在吴用的计划上修改,而是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道新的命令。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在帐内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死士入城,不必强攻破城。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放火,烧了东城的军械库。然后,把这份最新的《归义户约》,原封不动地贴在幽州城的城门口!”
他将写好的批文递给信使,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我要让耶律德光亲眼看看——他的墙修得再高,他的刀再快,也挡不住这天下百姓,想活下去的一颗心!”
窗外,又一骑快马踏破积雪,绝尘而去。
这一次,马尾上绑着的信物,不再是冰冷的铜符,而是一截从战场上捡来的、尚带着暗红血迹的辽军皮甲。
十四个日夜,在无数人的煎熬与期盼中,弹指而过。
第十五日的夜晚,风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狂暴,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幽州城东门外,白狼沟深处,几道黑影在及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捆浸透了桐油的干柴。
为首的,正是赵五的亲弟弟赵四。
他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回头望向身后那座在风雪中若隐隐现的巨大城池,那里,是他的家,也是即将燃起战火的囚笼。
他从怀里掏出火石,冰冷的铁片与石头撞击,在这死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身边的几个猎户,不约而同地握紧了腰间的猎刀,手心里全是冷汗。
成败,生死,就在今夜。
赵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与犹豫都压了下去,脑海里只剩下宋江在澶州边界对那群难民许下的诺言。
他将火石对准了身下那堆干柴,手腕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