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白登之盟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刘清和王军并肩踏入节度使府衙时,身上的血腥气还未散尽,铠甲上的刀痕箭孔、战袍上干涸的血迹,无声诉说着妫州城头那场生死搏杀。


    许松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一把抓住二人手臂:“辛苦了!”


    这短短三个字,让刘清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发红。


    他单膝跪地,甲叶铿锵:“末将幸不辱命!妫州仍在!”


    身后的王军、罗六七、丁友生等将领齐刷刷跪倒一片。


    “起来!都起来!”许松用力将刘清拽起,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未愈的伤疤:“没有诸位死守妫州,哪来今日大捷?”


    他忽然注意到队伍末尾一个被担架抬着的重伤员……是三团二营营指挥使苏无衣,右腿裹着厚厚的渗血麻布。


    许松脸色骤变,箭步上前按住要挣扎起身的苏无衣:“别动!军医怎么说?”


    苏无衣惨白的脸上挤出笑容:“禀将军,腿保住了……就是以后怕是骑不得马了……”


    “胡扯!”许松扭头厉喝:“去请外公府上的那位前御医!就说我许松欠他一个人情!”


    亲兵飞奔而去。


    他转回来时声音已温和下来:“无衣,这一次你们二营顶在最前线,与契丹人厮杀,耶律颇德的督战队见了你都哆嗦,这腿养好了,我准备组建一个全火器的炮兵加强营,直属于我管辖,由你任营指挥使。”


    苏无衣的眼泪唰地流下来,混着脸上的火药灼痕,冲出一道道灰痕。


    大堂内很快摆开简陋酒席,许松亲自给每人斟满烈酒,第一碗却洒在地上:“敬战死的兄弟!”


    第二碗酒举起时,刘清突然拔出佩刀划破手掌,血滴入酒碗:“末将代妫州守军立誓……”


    所有将领同时割掌血酒,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必与将军,生死相随!”


    许松仰头饮尽血酒,摔碗为号。


    随着此起彼伏的瓷碗碎裂声,某种比契约更牢固的东西在这群血火中走出的汉子之间生根。


    “说说战况。”许松抹去嘴角酒渍。


    刘清立即铺开一张沾血的城防图:“那晚,不出所料,契丹人的主要目标便是西北角被王军炸开的城墙,攻城主将名为耶律斜,武力非凡,勇猛过人,耶律斜率死士登城时,罗指挥使带着三十亲兵反冲锋……”


    他手指突然停在某处,声音发哽:“三十人……只活下来七个……”


    罗六七猛地灌下一碗酒:“值!耶律斜那孙子被老子一刀劈下城墙,听说摔断三根肋骨!”


    他扯开衣甲露出胸膛,一道狰狞箭伤贯穿右肺:“这狗鞑子临掉下去还给了老子一箭!”


    许松盯着那道伤,突然解下腰间玉佩塞进罗六七手里:“我娘留下的,能辟邪。你罗六七的命,阎王爷收不走!”


    满座动容。


    在边关军中,这等贴身信物相赠,比朝廷的丹书铁券更重。


    王军趁机汇报要务:“清点过了,火器耗损七成,尤其火药几乎见底,但末将发现个蹊跷……”


    他压低声音:“契丹溃兵丢下的箭矢,有不少带着这个……”


    从怀中取出一支箭,箭头缠着油布,上面还带着一股子火油的味道。


    许松瞳孔骤缩……这是简易燃烧箭!苏无衣挣扎着支起身体:“将军,契丹人在偷学我们的火器!”


    大堂气氛骤然紧绷。


    许松却突然笑了:“好事啊!”


    见众人错愕,他拿起箭矢折断:“耶律颇德越急着仿造,越说明他怕了!”


    转头对亲兵下令:“传令紫金山工坊,从今夜起三班轮作,所有匠人俸禄翻倍,另外……”


    他眼中闪过寒光:“把上次俘虏的那几个契丹匠奴,绑在工坊门口凌迟!让所有人都看看,偷技术的下场!”


    正说着,亲兵慌张跑来:“禀将军!杨使者闯进来了,说再不见就……”


    “就怎样?”许松冷笑未落,堂门已被推开。


    杨邠紫袍玉带昂然而入,看到满堂血污狼藉的将领明显一怔,随即冷笑:“许将军好大的架子!本官代太原郡王传话,难道还比不上……”


    杨邠话音未落,大堂内“唰”地站起一片将领。


    罗六七酒碗一摔,染血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哪来的酸儒,敢闯我军营!”


    许松抬手制止,脸上却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杨相公来得正好。”


    他踢开脚边碎瓷,从亲卫手中接过新酒碗斟满:“正说到契丹人偷学我军火器之事,如今太原郡王坐镇河东,与契丹人交战多次,想必对此道颇有见解?”


    杨邠被这反将一军,脸色微变。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支燃烧箭,又掠过众将虎视眈眈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的是个火药桶……字面意义上的。


    “许将军说笑了。”杨邠强作镇定整了整衣冠:“本官奉王爷之命,特来商议共抗契丹大计。”


    他特意加重了“王爷”二字,眼角余光却在观察许松反应。


    许松突然大笑,将酒碗塞进杨邠手中:“杨相公可知方才这碗酒为何而饮?”


    不等回答,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箭伤:“三日前耶律颇德退兵时留的纪念!我云朔儿郎用血肉守住的疆土,自然要与真正的盟友同饮!”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自己战功,又暗讽刘知远此前作壁上观,杨邠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颤。


    “将军言重了。”杨邠干笑两声:“王爷坐镇河东,牵制伟王数万大军,岂非策应?今契丹北退,王爷愿与将军会猎幽州……”


    “啪!”许松突然拍案,吓得杨邠差点摔了酒碗。


    只见年轻统帅转身从案头取来一封信函:“巧了,今早刚收到耶律德光亲笔信。”


    他抖开羊皮纸,露出契丹文印章:“说要拿幽云十六州换我项上人头……杨相公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满堂哄笑中,杨邠后背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何能短短数月崛起……这手虚实相间的敲打,比刀剑更令人胆寒。


    “将军说笑了。”杨邠强撑笑容:“王爷素来……”


    “报!”传令兵突然冲入:“雁门关急报!伟王残部勾结吐谷浑人反扑,李崇将军请求支援!”


    许松脸色骤变,快步上前查看军报。


    杨邠眼中精光一闪……这是个试探云朔军虚实的天赐良机。


    “将军若信得过河东军,王爷可派……”


    “不必。”许松冷笑着折叠军报:“杨相公回去告诉燕京王,三日后午时,我在白登山等他。”


    突然他又压低声音:“带着能调动的全部骑兵来。”


    杨邠心头剧震。


    白登山距云州不过三十里,汉高祖曾被匈奴围困于此。


    许松选在此地会盟,既是示威更是考验……若刘知远真有诚意,就该像当年汉朝和亲般拿出足够筹码。


    “另外,”许松突然揽住杨邠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劳烦相公把这坛酒带给王爷。”


    他拍开泥封,浓烈酒香中,可见坛底沉着几枚未爆的火雷:“新酿的‘惊雷醉'',喝前记得……”


    嘴唇几乎贴上杨邠耳朵:“摇一摇。”


    当夜,杨邠的马车在两百铁骑护送下星夜南返。


    车厢里,他盯着那坛“惊雷醉”冷汗涔涔……这哪是美酒,分明是许松给刘知远下的战书!


    云州城头,许松望着远去火把冷笑:“先生觉得刘知远会咬钩吗?”


    阴影中走出一身青袍的房永胜:“刘知远若真带大军前来,将军如何应对?”


    “那要看带多少。”许松摩挲着新到手的军报:“李崇在雁门关打得很好,伟王根本无力反扑,这假军报,就是试金石。”


    房永胜恍然大悟:“将军是要……”


    “刘知远此人野心甚大,他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区区太原郡王、河东节度使,可是如今契丹被我们牵制,晋国那边除了丢失了一些城池外,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依然是兵强马壮,他想要实现自己的野心,就必须要一个盟友,而且这个盟友还不能与晋国那边有太深的牵连”,许松眼中寒光闪烁:“所以,他需要我的支持,三日后他若是带少量轻骑,说明真想合作。若是兵马齐动,那可就是居心叵测,白登山之上,势必要有一场血战。”


    三日后,白登山。


    刘知远只带了两千轻骑,却押送着三十车粮草。


    当他在山道看见许松身后那支全部配备火铳的亲卫队时,突然放声大笑:“许将军的‘惊雷醉'',本帅可不敢独饮啊!”


    许松也笑了,挥手令亲卫退后。


    两位枭雄在山巅残雪中把臂同行,身后亲兵们却紧张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王爷可知为何选在此地?”许松突然问道。


    刘知远抚须而笑:“当年汉高祖在此被围七日,靠陈平之计重贿阏氏才得脱。”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许松:“将军是要学高祖,还是学冒顿?”


    许松拔刀插进雪地,刀身映着两人面容:“我要学卫青……从此处出兵,直捣契丹王庭!”


    刀尖所指,正是东北方向的幽州。


    刘知远瞳孔微缩。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既如此,本帅添个彩头。”


    展开竟是标注着河东军布防的舆图:“五万石粮草,三千套铁甲,换将军一个承诺。”


    “哦?”


    “他日若中原有变……”刘知远声音突然低不可闻。


    许松盯着舆图沉默良久,突然拔刀斩断身旁旗杆:“好!这‘燕''字,便请王爷写第一笔!”


    刀光闪过,旗杆应声而断。


    刘知远眼中精光暴涨,抚掌大笑:“痛快!许将军果然爽快!”


    他转身一挥手,身后亲兵立刻抬上两个大木箱:“这是第一批粮草军械的清单,权当见面礼。”


    许松示意亲卫接过,却不急着查看,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王爷如此厚礼,不知许某该如何回报?”


    刘知远捋须而笑:“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如今契丹主力被牵制在南线,幽云十六州空虚,正是你我联手收复的大好时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松:“只要将军愿意出兵牵制幽州守军,本王便可率河东精锐直取燕京!届时,燕云之地尽归汉家,将军居功至伟!到时候契丹大军被堵在河北,我等与南方的朝廷大军两面夹击,必然能够大败契丹,让耶律德光损兵折将……”


    许松心中冷笑。


    刘知远这是想让他当马前卒,去硬啃幽州这块硬骨头,而自己则趁机摘桃子,拿下燕京。


    幽州守军虽不如皮室军精锐,但也是契丹经营多年的重镇,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而且,幽州乃是耶律德光的退路,若是云朔军将幽州拿下了,耶律德光便成了困兽犹斗。


    此时南边是晋国数十万大军,西边是刘知远的十几万大军,北边的云朔军并不过万余,耶律德光到时候会怎么办,傻子都知道。


    “王爷高看许某了。”许松故作谦逊:“如今云朔新定,兵微将寡,且这里连日来的征战,云朔军损失惨重,伤亡极大,士卒疲累,亟需修整,恐难当此大任。”


    刘知远眯起眼睛:“将军过谦了,以火器之利,破幽州易如反掌,若将军愿出兵,本王愿再拨三万石粮草助军。”


    “五万石,”许松直接加价:“外加一千副铁甲,五百匹战马。”


    刘知远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开来:“好!就依将军所言!”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


    许松心知肚明,刘知远这是想借他之手削弱契丹,同时消耗他的实力。


    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拿下幽州,云朔之地就有了屏障,进可攻退可守,再不必担心契丹大军压境。


    有了刘知远支援的粮草兵器,他还可以再扩军数万,燕云之地尽入彀中,他便有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至于耶律德光的大军,相信此时应该已经开始回撤,但是晋国大军必定会死死咬住,他只要掌握好时机,在幽州留下一道口子,有了晋国大军的牵制,耶律德光担心被云朔军和晋国军队合围夹击,必不敢死战,就只能按照他留下的出路,撤回长城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