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云州血战,军都对峙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全城。


    刚刚经历过短暂休整的云州城,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铜壶,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士兵们奔跑着进入各自的战位,拉动绞盘,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关闭,巨大的门闩轰然落下。


    民夫们喊着号子,肩扛手抬,将一袋袋混合着碎石的湿冷水泥、沉重的沙包源源不断地送上城头,填补着可能存在的缝隙,加厚着女墙。


    铁匠铺的炉火熊熊燃烧,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加紧修复着损坏的兵器甲胄。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杀,却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敌人来了,终于来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风雪弥漫的西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线跌跌撞撞、却依旧顽强保持着行军队列的影子。


    是李崇!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那身精良的山文甲早已被血污、硝烟和泥土糊得看不出本色,头盔不知去向,露出一张同样布满血痂、烟灰和燎泡的脸,额角一道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


    他手中的腰刀已经彻底卷成了废铁,被当作拐杖拄在雪地里,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他的身后,是同样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们。


    队列稀疏了许多,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留在了得胜口。


    他们沉默着,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着身后可能出现的追兵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伤员的压抑呻吟、武器甲叶的碰撞声,混合着呼啸的风雪,构成一曲悲怆而坚韧的归途乐章。


    当这支残破却依然带着凛冽杀气的队伍终于靠近西门瓮城时,早已等候多时的秦岩立刻下令打开偏门。


    “李师帅!”秦岩抢步上前,看着李崇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这位以勇猛著称的悍将声音都有些发颤。


    李崇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快没了,只是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入城。”


    士兵们相互搀扶着,沉默而有序地通过狭窄的偏门。


    城内的景象让他们疲惫到极点的精神为之一振,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饼子已经备好,担架和医官焦急地等待着,街道两侧站满了默默注视的百姓,眼神中充满了敬意与担忧。


    李崇拒绝了担架,坚持自己走上通往城楼的阶梯。


    他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伤口在剧烈地疼痛,但他必须去见许从斌,将契丹军队的情况通知他。


    当李崇终于登上城楼,看到那个依旧挺立在风雪中、凝视着远方的背影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决绝涌上心头。


    他推开搀扶的亲兵,踉跄着走到许松身后数步处,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城砖上,染血的卷刃腰刀拄在身侧。


    “将军……末将……李崇复命!”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力竭后的颤抖和未能守住得胜口的愧怍:“得胜口……失守!末将无能,未能……未能尽歼敌锋……请将军责罚!”


    城楼上的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


    周围的亲兵、将校,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却依旧强撑着军礼的悍将身上。


    许从斌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落在李崇身上。


    那目光穿透了血污、疲惫和伤痛,直刺李崇眼底深处。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承载千钧重担的平静。


    他向前一步,伸出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大手,没有去搀扶,而是重重地、稳稳地按在了李崇的肩膀上。


    那一下,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又似传递着滚烫的热流。


    “起来!”许从斌的声音低沉有力,穿透风雪的呜咽,清晰地落在李崇耳中,也落在周围每一个将士的心头:“你何罪之有?得胜口一战,以寡敌众,毙伤契丹精锐先锋无数,挫其锐气,耗其兵力,更为主力撤离赢得时间,保全了云朔军最锋利的刀尖!此乃大功!何谈责罚?”


    他的目光扫过李崇身后那些相互搀扶、沉默肃立的残兵,看着他们褴褛的衣甲、疲惫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神,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般响彻城头:“看看!看看你们带回来的这些兵!他们都是好样的!是我云朔的脊梁!是用血肉在得胜口筑起了一道契丹人永远跨不过去的铁壁!你们用命,给耶律颇德送了一份‘厚礼’!这份礼,他得用更多的契丹狗命来还!”


    “将军……”李崇喉头哽咽,一股热流冲上眼眶,却被冰冷的意志死死压住。肩膀上传来的力量,驱散了他最后一丝动摇和疲惫。


    许从斌俯身,双手用力,将李崇扶起。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藏的关切。


    “下去!”许从斌松开手,声音不容置疑:“立刻去医营!裹伤,进食,休整!你的兵,一个都不能再少!云州城,还需要你这把刀!更需要你麾下这些百战余生的虎贲!养好伤,磨快刀!真正的决战,在云州城下!”


    李崇挺直了几乎散架的身躯,用尽最后力气抱拳:“末将……遵命!”


    他知道,此刻服从命令,让这支疲惫不堪却意志如钢的队伍恢复元气,才是对将军、对云州最大的负责。


    他不再多言,在亲兵的搀扶下,转身走下城楼。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却又异常坚定。


    许从斌的目光追随着李崇踉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口,才缓缓收回,重新投向西方那片风雪弥漫、杀机四伏的旷野。


    他脸上的平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岳般的凝重。


    “传令!”许从斌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如铁:“契丹大军将至!各城段守军,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一只契丹苍蝇飞近城头百步,都给老子射下来!松儿新送来的那十几门新式火炮装填实心弹,校准射界!滚木礌石,备足!火油金汁,烧沸!让耶律颇德看看,我云州,是不是他轻易能啃下的骨头!”


    “诺!”城头守军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李崇部的惨烈归来,非但没有击垮士气,反而如同一剂强心针,点燃了所有守军同仇敌忾、血战到底的熊熊怒火!


    同一时间,军都关。


    关城之上,硝烟混合着血腥的气息浓得化不开,粘稠地附着在冰冷的墙砖和守军疲惫的脸上。


    连续数日的轮番袭扰,如同永无止境的钝刀割肉,消耗着每一个人的体力和精神。


    垛口后,火枪手赵老六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关外。


    他的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冰冷的枪管而麻木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


    关外,一支约千人的契丹步卒方阵,在盾车的掩护下,正不紧不慢地逼近,后方是密密麻麻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他娘的……又来了……”旁边一个年轻的新兵声音带着哭腔,握着长矛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闭嘴!”赵老六低吼一声,声音嘶哑:“省点力气,待会儿给契丹狗崽子开瓢!”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集中精神。


    刘帅(刘清)有令,非密集冲锋,不得齐射,要省弹药,更要省体力。


    他必须等到最有把握的那一刻。


    “呜……呜……”契丹的号角短促而刺耳。


    瞬间,密集的箭雨再次腾空而起!


    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更加精准、更加刁钻!


    不少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专门射向垛口的缝隙和炮位的观察孔!


    “隐蔽!”军官的嘶吼淹没在箭矢钉入盾牌和墙体的“哆哆”声中。


    赵老六猛地缩头,一支狼牙箭擦着他的头皮钉在身后的女墙上,箭尾兀自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衬。


    箭雨稍歇,契丹步卒的呐喊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便迫近城下!


    云梯再次被竖起!


    “滚木!砸!”军官声嘶力竭。


    巨大的滚木被推下,沿着加固过的陡峭墙面轰隆隆滚落,将攀爬的契丹兵砸落。


    “火油!倒东边云梯!”一小队士兵抬着沸腾的火油罐,冒着零星射来的冷箭冲过去。


    “噗!”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下方立刻响起凄厉的惨嚎!


    就在这时,关外契丹军阵后方,一阵沉闷而整齐的鼓点声传来,与之前散乱的进攻节奏截然不同!


    刘清和房永胜几乎同时心头一凛,扑到垛口前望去。


    只见一支装备明显精良于其他部队的契丹重甲步兵方阵,在数辆巨大、覆盖着湿泥生牛皮的盾车掩护下,正沉稳而坚定地向着军都关正门方向压来!


    他们步伐整齐,甲胄铿锵,手中持着长柄重斧和破城锤!目标直指城门!


    而在他们侧翼,数支千人骑兵队开始缓缓加速,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显然是准备在城门被攻击吸引注意力时,寻找其他防御薄弱点进行突击!


    “耶律德光终于要动真格的了!”房永胜羽扇紧握,指节发白:“他看出了我们兵力疲惫,想用精锐重兵强攻一点,同时以骑兵牵制,迫使我军分散!”


    刘清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判断出形势:“传令!正门防御,进入最高戒备!所有虎蹲炮,装填最大号霰弹,目标……重甲步军方阵!听我号令齐射!火枪队,集中至正门两侧,准备打击攀城之敌!其余城段,严防骑兵突袭,节省火力,滚木礌石伺候!告诉兄弟们,顶住这一波!契丹人的三板斧,快抡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腑,强行压下连日指挥积累的疲惫,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战意:“想破我关门?耶律德光,那就拿你契丹最精锐的勇士来填!”


    军都关的城头,刚刚经历了一轮袭扰的喘息,立刻又被更加致命、更加凶险的阴云笼罩。


    两日之后,关城之上,弥漫着一种比云州更加压抑的疲惫。


    连续多日、不分昼夜的轮番袭扰,如同钝刀子割肉,让每一个守军士兵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限。


    关外,那支装备精良的契丹重甲步兵方阵,在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后,终于顶着虎蹲炮的霰弹和火枪的点射,艰难地推进到了军都关正门下!


    巨大的、包裹着铁头的撞木,在力士们的号子声中,开始猛烈撞击厚重的城门!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砸在守军的心头,沉闷地回响在关城内震荡!


    城门内侧堆积的沙袋和支撑的木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稳住!炮火压制后续!火枪手!射杀撞木旁的力士!滚油!金汁!给老子往下倒!”刘清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他亲自守在正门城楼,指挥着防御。


    滚烫的火油和散发着恶臭的粪汁(金汁)被倾泻而下!


    下方立刻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


    被烫伤、腐蚀的契丹重甲兵痛苦地翻滚,撞击的力道为之一缓。


    但契丹人显然早有准备,立刻有后备队顶替上来,撞击继续!


    同时,侧翼契丹骑兵的佯攻变得更加猛烈,迫使守军不得不分兵应对。


    房永胜羽扇早已收起,眉头紧锁,看着关外契丹军阵后方。


    耶律德光显然将主力精锐集中于此,一副不破关门誓不罢休的架势:“刘帅,耶律德光这是要孤注一掷了!正门压力太大!”


    刘清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下方疯狂撞击城门的契丹兵,冷声道:“他耗得起人命,我们耗不起!传令!将最后一批火雷集中到正门!待其撞木力士最密集时,给老子全扔下去!炸断他的撞木!”


    命令迅速执行。


    数十颗冒着青烟的火雷被守军奋力掷下,精准地落入城门洞下拥挤的契丹重甲兵和撞木力士群中!


    “轰!轰!轰!轰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狭窄的城门洞内轰然爆发!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恐怖的冲击波和四射的弹片瞬间将那片区域变成了血肉搅拌机!


    巨大的撞木被拦腰炸断!周围的契丹重甲兵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撕碎、抛飞!连厚重的城门都被炸得向内凹陷,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这毁灭性的一击,终于彻底粉碎了契丹重甲步兵的攻势!


    残存的契丹兵肝胆俱裂,丢下满地狼藉的残肢断臂和破碎的攻城器械,连滚带爬地向后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