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泒河之战(四)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公元946年4月20日夜。
许松亲率大军踹营,攻破辽军大营,在高行周、刘清、赵匡林以及李定江等将军的辅助下,打破辽军。
靖安司指挥同知房青风劝降赵延寿,燕军营造反,辽军措手不及,大营又发生营啸,死伤惨重。
御营中,耶律阮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站在寨楼上督战。遥遥地见着左翼营破,怒不可遏。
“大王,营门破了,挡不住了,先行撤退吧!”
耶律安抟在旁神色匆急的建议道。
“营中尚有数万精兵,足可弹压一切,岂能轻言后撤。让耶律察割领军,给我夺回营门,将敌军赶出去!”
耶律阮狠狠地甩了下手。
“兵虽众,然士气皆丧,不足用啊!”
耶律安抟倒是看得清楚,急忙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让乱兵冲了进来,混在一起,连这数万人马,都要彻底陷进去了!”
“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是先行北撤到真定,重整旗鼓啊!”
“啊!十几万契丹儿郎,就这么败了吗?”
耶律阮凄厉地吼叫一声,两眼通红,语气中尽是不甘。
话虽如此,耶律阮却没有固执下去,抹了把眼睛,吼叫着下令:“传令耶律朔古,让他领军断后策应,其余各部,随我撤退!”
“是!”闻令,耶律安抟松了口气。
撤退令下,御营中的契丹军马,纷纷北撤,或者,用逃来形容更加恰当,距离溃败也只在一线之间。
至于耶律阮这边,动作更快,他有数千最忠诚的兵马,一直护在御帐周边,没有投入战斗。到了撤退这种关键时刻,也成为了最可靠的护卫力量。
耶律阮只知道率军北撤,什么金银宝器,军械战马,粮食财货,全然顾不上了,尽数丢弃。唯一没有忘记的,大概只有耶律德光尸体做成的“帝羓”了。
随着耶律阮的主动撤退,也代表着许松的这场夜袭的赌博,赌赢了。在各色军队,或追击,或争抢,或戕斗依旧的同时,许松开始全面收缩集结起麾下诸军。
辽军虽败,但乱象不止,泒河畔的营帐间,杀声依旧炽烈。不是所有的契丹人都撤了,场面混乱,人心各异,有不少人四散逃了,有更多的人是真杀疯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回撤到西边,不断有云朔军士兵和高行周的手下收到命令集聚而来。许松在远处,欣赏着火光处,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兴奋劲儿已经过去,眼神中流露出些复杂的色彩。
这一仗,当真死伤无数,不只是契丹人……
一夜厮杀,混乱不堪,卯时过去,天地间第一缕晨曦照亮,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很多杀得疯狂的人的心魔,杀戮终于结束。
契丹大营西侧一里之地,许松麾下骑兵师已经聚集过来的战士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战场。
在不远处,伤兵营之中,医护营的医师们,正在治疗伤兵,不只是云朔军和高行周麾下的兵马,还有燕军营、晋国降卒、民夫等等,昨夜太乱了,医护营一番抢救,也不管是哪一方的人了,只要不是契丹人,一律都被带了过来。
血腥与杀戮的刺激,能一时蒙蔽人的心志,但终究难以长久,在辽军这个“灯塔”一般的目标退去,疯狂过后,纷乱渐止……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在最疲惫的时间,歇斯底里地发泄过后,再刚强的人都得软化,进入贤者模式。
没了黑夜的遮掩,泒河之畔的景象,露出了真容,尸横十数里,血染滩涂,河水为之浸红。刀兵交击的厮杀声已然平息,风声也不再那般猛烈,代之的,是一阵阵凄凉而悲戚的哭声。
死伤的人,太多了。尤其是,那些被掳的晋臣、降卒家属,强征的民壮,这些人的生死安危是最没有保障的……
一夜爆肝,行军、突袭、战斗下来,许松早已是身心俱疲,乏累似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但一点也不敢放松,强行压制着身体本能的困顿,许松巡视抚慰军士,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士卒。
真正被许松集结起来的骑兵旅战士,只有不到四千人,余者尽数失陷在乱兵之中。
许松身边,也只有牛大山和王石头跟着,这还是王清在冲锋的时候,命令他们留下,随时注意大帅的安全,不许他追击敌军的情况下。
天亮后,只有王清率着一部分追击契丹人的骑兵归建,其余的基本都打散了。
凝染着血迹的高牙大纛下,许松随意地坐在一面土坡上,问道:“还有多少人没回来?”
“各军各营,半数以上都还没有回来!”
简单的点检过后,王石头向许松禀报道,声音低沉:“刘将军、高小将军、高老将军、赵将军和李将军皆未归来,恐怕都陷在乱军之中了,至于伤亡战损,还需查检统计,暂时还无法确定……”
闻言,许松沉默了,望向河边血腥弥漫处,心情很是沉重。
都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高怀德、潘美等人,皆是云朔军的骨干力量,而且是军中柱石,还有大量的中下级军官,若是这些人全都身丧乱军之中,那云朔军可就元气大伤,实力损失过半,到时候只怕连幽州都守不住。
“王清,派快马去定州城征调些民壮,厨役与女妇,取水砍柴,埋锅造饭,继续救治伤员,让将士们休憩片刻,尽快恢复体力,然后给我搜救!”
沉吟几许,许松指着北边,严肃地吩咐着。
“是!”
泒河就在定州城边上,昨夜的大变乱,定州城中的百姓,也是整夜难眠,忧惧难安。
王石头被王清派过去,带人去征调民力,有许多百姓响应,毕竟云朔军历来的规矩,征调民夫并非无偿征调,至于所需的钱款、粮食、柴火、甚至酒肉,辽营里多的是,虽然被焚毁不少,但余留下来的,仍旧是天文数字。
许松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北面,注视着那一大片与朝霞交相辉映的血色,目光一时有些凄迷,许松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耳边隐约又响起了“杀胡虏”“杀契丹”之类的嘶吼声。
已然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只稍一放松,许松便有种躺下酣睡一场的冲动,上下眼皮直打架,身体都有些飘。
他这既劳心又劳力的,实在有些熬不住,不留力地掐着大腿,用疼痛抑制住那强烈的困倦,许松站了起来。
察觉到许松的状态,仍旧守卫在侧的牛大山开口了:“大帅,你先睡一会儿吧。”
许松摇了摇头,他知道,以自己此时的状态,一躺下,不睡个畅快,是不会起身的。
摆了摆手,当前走着,说道:“不了,还没到放松的时刻,陪我再去巡察一圈。”
大量的将士已经躺下了,枕戈而眠,呼噜声,此起彼伏的。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云朔军将士方才有所恢复,虽然仍旧疲惫不堪,但总归恢复了不少精力。
用水进食之后,开始散开,打扫起战场。在这段时间内,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余失散的士卒,在大小长官的率领下归来,都是百战之士,鲜血染衿袍。
也有小队兵马,押着一队一队的俘虏回来,当然都是燕军营的俘虏,至于契丹人,那是只有死路一条。
在云朔军整顿的同时,自杀戮中活下来的燕兵、晋军、还有那些青壮,也都各自聚在一起,相互之间,难免有些戒备。
当然,遇到那些还活着的契丹人,都会顺手结果其性命。
对于燕兵,许松已经下达命令,让第五师的人前往联络召抚,效果也还不错。
那些燕人叛了契丹,正处彷徨,无所依处,面对许松的善意,很是干脆地接受了。
云朔军怎么都是战胜之师,以一军之力击破契丹十几万精锐,作为胜利者,完全打出了军威,使得燕兵顺服。
为表重视,许松还亲自前往,约见那些燕将,一番推心置腹的商谈允诺,终于是让其暂时臣服。
很快,剩下的燕兵,也开始配合起云朔军,清理起战场,扶危救亡。
在招抚的过程中,许松又发现一位名将,李筠。
这位将军在历史上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许松却是知道一些他的情况,他原本是后晋控鹤都指挥使,后晋灭亡时,被赵延寿招揽,但是没等契丹北归,他就联合后晋降将,击败了耶律解里,收复镇州,后来刘知远称帝,他便南下归汉。
对此人的投效,许松欣然纳之,在此时的局面下,这样的积极分子,是有助于和谐稳定的。
因为李筠有过禁军将领的资历,许松当即拍板,委任他为行营招抚使,负责前往招抚那些流散的晋军降卒。
而这些降卒,对云朔军的招抚,明显亲切多了,毕竟自己人,而且许松目前还是晋国骠骑大将军、太子太保、云国公。
不少云朔军将士受命组织起那些残存的晋臣、丁壮、老弱妇孺。一时间,辽营废墟上,到处都活跃着云朔军将士的身影,原本的一片死地,增添了几分活气。
于许松而言,仗虽然打赢了,但善后的事情,更加冗杂、麻烦。
“将军,高行周老将军回来了。”
这时,有士兵来报,许松顿时大喜,赶忙前去迎接。
这一次的大战,虽然云朔军是主力,但是高行周的指挥协调,而且身先士卒,渡河登陆,为他分担了大量的压力,才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攻破燕军营和降卒营。
“老将军,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远远地看到高行周带着残部回归,许松大喜,跑过去笑着说道。
“许大哥,放心吧,我们没事。”
高怀德跟在高行周身后,虽然也是很疲惫,身上的铠甲都已经破破烂烂,但是双目却是依然充满了精气。
“没事就好,对了,王清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许松看了看他们身后,不过数百兵马,想来也是打散了,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王将军率领骑兵去追击契丹人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
高怀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许将军,王将军作战勇猛,而且颇有谋略,应该不会有事,这边如何了?”
高行周这个时候问道。
“老将军,这边也正在打扫战场,具体情况还未汇总统计,老将军先到营中稍作休息吧。”
许松带着高行周来到刚刚搭建一部分的大营,此时他们都很疲惫,也没有时间多聊,便都休息了。
包括许松,也是把事情交代了一下,主持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归拢士卒的事情,安排好士卒轮流休息后,然后在大帐中倒头就睡。
两日之后,各路大军纷纷归建,让许松惊喜的是,这一次云朔军虽然也是损失惨重,兵马损失了三成,赵匡林的第五师更是损失超过五成,但是各军营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却无人战死,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战斗结束的第三日,许松在战场外的临时大营中,召集了众将议事,同时也邀请了高行周父子。
“王将军,契丹人的残部现在到了哪里?”
许松看向王清问道。
“大帅,三日前被我军击败后,耶律阮带领残部三万余骑兵一路狂奔,向北突进,然后转道营州,此时恐怕已经到了营州城,二师三团传来消息,这支部队虽然是败军,但是人数众多,而且都是骑兵,所以他们只是坚壁清野,只能放他们从平州过去。”
王清起身回禀道。
“这个耶律阮倒是能跑,三万骑兵若是作乱,的确很麻烦,他们只有不到一万的野战军,挡不住也正常,跑了就跑了吧,契丹这次南征,前后损失精锐达八万,若是加上我们在云州、蔚州消灭的兵马,此次契丹折损精锐十万有余,够他们喝一壶了。”
许松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
其他将士也都露出了一丝笑容,能够让契丹人死伤十余万,云朔军足以自傲。
“罗将军、赵将军,这两日战果和战损统计得如何了?”
随后,许松看向罗远山和赵启文问道。
罗远山是二师的政训参谋,赵启文是五师的政训参谋,职责就是负责军中的军纪、军功等,本来这事兵训司也应该派人参与,但是这一次战斗因为是突击奔袭,所以文官没有跟随,只能由两人带领麾下各级参谋负责。
“回禀大帅,此次大战,我等歼灭契丹本族和胡人仆从军五万多人,燕军营死伤两万余,晋国降卒和民夫死伤两万余,我军本部兵马伤亡八千余人,其中阵亡四千人,赵将军的步军伤亡三千余,李将军的六师伤亡两千余人,高将军的兵马伤亡三千余。”
两人对视一眼,罗远山站出来说道。
“嗯,此次战死和受伤的士卒,包括第五师和第六师的兵马,高将军麾下的兵马,一视同仁,一律按照我军抚恤标准,双倍抚恤,参战的所有将士赏赐银钱按照以往惯例,增发一倍,其他功劳在兵备司派员到场,核实战功后,再行封赏。”
许松点点头,环视众将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