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急不可耐,权利交锋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杨邠!你什么意思?”苏逢吉的怒喝声从殿外传来。


    许义迅速走到门边,透过缝隙看到杨邠带着几名武将拦住了苏逢吉的去路。


    “苏相公,”杨邠声音冰冷:“你擅自调动禁军护卫东宫,可有枢密院手令?”


    苏逢吉脸色铁青:“太子殿下安危关乎国本,本官身为宰相,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军权归枢密院,这是规矩!”史弘肇从杨邠身后站出,手按刀柄:“没有枢密院调令,擅自调动一兵一卒,形同谋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许义注意到,郭威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这场冲突。


    “够了!”刘承祐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换了一身常服,在侍卫簇拥下快步走来:“今日是孤的大喜之日,诸位爱卿这是要做什么?”


    杨邠等人勉强行礼,但态度依然强硬:“殿下,军制不可乱!”


    刘承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换上温和笑容:“杨枢相忠心可嘉,此事是孤考虑不周,这就让东宫卫队撤回。”


    苏逢吉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承祐,却见太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许义退回殿内,心中已有判断,刘承祐羽翼未丰,暂时向武将集团低头,但这笔账他一定会记下。


    册封大典后的第三日,刘承祐站在东宫崇教殿的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


    透过细密的雪幕,他能看见殿前广场上正在操练的数百名甲士……那是他秘密调集的东宫卫队,个个都是苏逢吉从各军精心挑选的健卒。


    “殿下。”苏逢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新拟定的东宫属官名单。”


    刘承祐接过竹简,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全是杨邠、史弘肇的人?他们想干什么?”


    “老臣无能。”苏逢吉额头渗出细汗:“枢密院坚持东宫六率必须由他们指派……”


    啪!竹简被狠狠摔在地上。


    “孤是太子!”刘承祐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般锐利:“不是他们圈养的傀儡!”他指向窗外:“这些卫兵,就是孤的答复。”


    苏逢吉顺着太子的手指望去,只见广场上的甲士突然变换阵型,刀光在雪幕中划出森冷弧线。


    更远处,一队骑兵正押送着十几辆蒙着油布的马车进入东宫偏门。


    “那是……”


    “三百套明光铠,五百张强弓,”刘承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都是从蜀地秘密购得的。苏卿,你说杨邠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苏逢吉腿一软,差点跪倒:“殿下三思,私自购置军械可是……”


    “报……!”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冲进殿内:“枢密使杨大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史大人率兵包围了东宫!”


    刘承祐脸色骤变。


    东宫正阳门前,积雪被纷乱的马蹄踏成泥泞。


    杨邠披着玄色大氅,立于百名铁甲军前,他身侧的史弘肇已经按刀出鞘,寒光映着那张满是疤痕的脸。


    “杨枢相这是何意?”刘承祐强作镇定,带着苏逢吉和一队侍卫迎出宫门。


    “臣奉皇命,稽查各军武备。”杨邠拱手行礼,眼神却冷得像冰:“听闻东宫新到一批军械,未走枢密院文书,特来查验。”


    刘承祐袖中的手微微发抖……消息怎么会走漏得这么快?


    “杨邠!”苏逢吉壮着胆子喝道:“太子乃国之储贰,东宫置备些护卫器械,何须经你枢密院批准?”


    史弘肇突然大步上前,铁靴踩得积雪咯吱作响:“苏相公怕是忘了《天福军制》!凡甲胄二十副以上、弓弩五十张以上调动,必须枢密院副署!”他猛地掀开最近一辆马车的油布:“这些是什么?”


    阳光下,崭新的明光铠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现场死一般寂静,刘承祐感到一阵眩晕……这是公然违制的铁证。


    “殿下,”杨邠的声音忽然放轻,却更加危险:“陛下龙体欠安,若知道太子私蓄甲兵……”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刘承祐心里。他猛然意识到,杨邠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甚至动摇他的储位。


    雪越下越大,落在刘承祐滚烫的脸上。


    “杨枢相误会了。”刘承祐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可怕:“这些军械是准备犒赏北征将士的。孤一时疏忽,忘了行文枢密院。”


    他转向苏逢吉,声音陡然转厉:“苏逢吉!是不是你撺掇孤直接调运的?”


    苏逢吉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白。


    “臣……臣……”


    “够了!”刘承祐甩袖喝道:“即日起,东宫卫队悉数归建,一应军械交枢密院统一调配!”他看向杨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下一句:“杨枢相可满意?”


    杨邠深深一揖:“殿下圣明。”


    当铁甲军押送着军械车队离开时,刘承祐站在宫门前,任凭雪花落满肩头。


    他望着杨邠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殿下……”苏逢吉战战兢兢地靠近。


    “查……”刘承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给孤查清楚是谁走漏的消息。”他突然转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还有,郭威今日为何没来?”


    苏逢吉一怔。


    是啊,如此重要的场合,身为枢密副使的郭威居然缺席……


    当夜,东宫密室。


    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是王峻,”阎晋卿低声道。


    这位执掌皇城司的密探头子,此刻像条毒蛇般蜷在阴影里:“他今早去过杨邠府邸。”


    刘承祐眯起眼睛,王峻是郭威的心腹爱将。


    “郭威……”他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看来我们的枢密副使,选择站在杨邠那边。”


    “未必,”苏逢吉阴恻恻地说:“更可能是两头下注,老臣收到密报,前日范质曾接触过明王使者。”


    烛花突然爆响,火光剧烈摇晃。


    刘承祐缓缓展开一幅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杨邠、史弘肇等人这些年的“不法之事”……强占民田、贪污军饷、私受藩镇贿赂……每一条都足以治罪。


    “还不够。”他轻声道:“需要更致命的……”


    阎晋卿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潼关守将李肃密报,上月史弘肇私放契丹商队从河西入关,疑似……通敌。”


    刘承祐眼睛一亮,但随即皱眉:“证据呢?”


    “商队里有个人……”阎晋卿露出诡异的笑容:“是耶律阮的堂弟。”


    烛火忽地熄灭,黑暗中响起刘承祐的笑声,像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好,固定证据,等待时机。”


    凤翔府城头,侯益凝视着城外连绵的蜀军营帐,手中攥着一封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汗水浸透,上面“枢密院密令”五个朱红大字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节帅,不能再犹豫了!”副将赵思绾按剑上前,眼中闪烁着凶光:“朝廷既已起疑,不如……”


    侯益抬手制止了他,转向身旁的文吏:“王处回派来的使者何在?”


    “回节帅,还在驿馆候着,”文吏低声道:“蜀使说,若节帅愿献城,孟蜀主愿以亲王爵相待,永镇凤翔。”


    夜风骤起,吹动侯益花白的胡须。


    这位历经四朝的藩帅,此刻眼中尽是挣扎,三日前那封盖着枢密院印的密信,言明朝廷要治他私通契丹之罪,而今日蜀使又……


    “报……!”一名哨卒慌张奔上城楼:“京兆方向发现大队骑兵,打着史字旗号!”


    侯益脸色大变。


    史弘肇!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亲自来了!


    “开城门。”侯益突然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迎蜀军入城。”


    赵思绾狞笑起来,立刻带人冲向城门,只有那文吏注意到,侯益转身时,将蜀使送来的金印悄悄塞进了袖中……


    乾祐元年二月十五,洛阳城的积雪尚未消融,许义正准备起程回幽州。


    五更时分,一匹浑身浴血的驿马冲入定鼎门,马蹄铁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马背上的驿卒嘴唇干裂,右肩插着半截断箭,手中高举的漆筒上赫然插着三根染血的雉羽。


    “秦凤急报!蜀军犯境!”


    宫门宿卫见状,连忙推开侧门。驿马不停,直奔皇城,沿途惊起一片晨起的官员。


    垂拱殿内,刘知远正在用早膳。连日来的静养让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但握着银箸的手仍有些微颤。


    “陛下!”内侍总管慌慌张张闯入:“秦凤八百里加急!”


    刘知远手一抖,银箸掉在案上:“宣!”


    驿卒几乎是爬进殿内的,他颤抖着将漆筒高举过头:“陛下……汉中……失守了……”


    刘知远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内侍连忙扶住他,同时接过漆筒。


    漆筒中的军报简短而残酷:二月初十,孟蜀以张乾钊为招讨使,率五万大军出剑门,连克兴州、利州;十二日,凤翔节度使侯益不战而降,引蜀军入城;十三日,汉中守将赵赞战死,城破……


    “侯益……好个侯益!”刘知远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


    这个曾反复投降于后唐、后晋、契丹的墙头草,如今又投了孟蜀!


    “速召太子、枢密院、中书门下入宫议事!”


    众臣子还未到来,垂拱殿内,军报却像雪片般飞来。


    “报!蜀将李廷珪破大散关,兵锋直指京兆!”


    “报!晋昌军节度使安审琦告急,京兆兵少难支!”


    每一道急报都像重锤砸在刘知远胸口。


    老皇帝面色铁青,手指在御案上敲出沉闷的声响:“好啊,张虔钊出散关,何重建出陇州,李廷珪出子午谷……孟昶这是要一口吞了朕的关中!”


    “陛下!”郭威出列,铠甲铿锵作响:“蜀军此番三路并进,必是蓄谋已久,臣请即刻发兵,迟则长安危矣!”


    “不可!”三司使王章急声反对:“去岁雪灾,国库空虚,若大举用兵,边军粮饷如何维持?北疆防务如何保障?”


    刘知远猛地将茶盏摔得粉碎:“难道要朕坐视蜀虏猖獗吗?”


    殿中文武噤若寒蝉。


    只有中书侍郎李涛硬着头皮劝谏:“陛下,主不可怒而兴师……”


    “杨卿!”刘知远直接点名枢密使:“你说!”


    杨邠沉吟良久,缓缓道:“陛下,以朝廷现状,收复秦凤四州确实力有不逮。但京兆、凤翔乃关中根本,万不可失。臣建议,命史弘肇率禁军驰援长安,同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威一眼:“调邺都兵西进,协防潼关。”


    刘承祐冷眼旁观,心中雪亮……杨邠这是要借机削弱郭威兵权,邺都兵若调走,许松在河北就再无忌惮……


    “父皇,”刘承祐突然开口:“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侯益叛变的真相。凤翔乃关中门户,侯益经营多年,若无特殊缘由,怎会轻易降蜀?”


    刘知远眯起眼睛:“太子有何见解?”


    “儿臣收到密报,”刘承祐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有人假冒枢密院之名,向侯益传递朝廷要治罪于他的假消息。”


    “什么?!”杨邠勃然变色:“殿下此言可有证据?”


    刘承祐不慌不忙:“证据就在凤翔城中,但……”他话锋一转:“儿臣更担心的是,蜀军此番进兵,背后恐有幽州影子。”


    殿中顿时哗然。


    郭威眉头紧锁:“殿下是说,许松与孟蜀勾结?”


    “蜀军使用的攻城器械,虽然与明军相比,威力弱了不少,但是却与明军如出一辙,”刘承祐直视郭威:“郭枢密久镇河北,对此应当不陌生吧?”


    郭威心头一震,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范质的警告……


    夜深人静,东宫密室却亮着灯火。


    阎晋卿将一幅地图铺在案上:“殿下料事如神,侯益果然留了后手。这是从他府中搜出的密信。”他指向一处朱批:“这枚枢密院印,是假的。”


    刘承祐冷笑:“杨邠再蠢,也不会留下这种把柄。查清楚,谁在挑拨离间?”


    “线索指向两个人。”阎晋卿压低声音:“一是苏逢吉的心腹刘铢,此人半月前曾秘密入蜀;二是……”他顿了顿:“郭威的部将王峻。”


    烛火猛地一跳,刘承祐眼中寒光闪烁:“好个郭威,明面上忠心耿耿,暗地里……”


    “殿下,还有一事,”阎晋卿凑得更近:“蜀军中有幽州来的工匠,专门指导他们组装抛石机,而这些人,都是通过侯益的商队混入蜀境的。”


    刘承祐猛地站起身,在密室中来回踱步。


    所有线索都连起来了……许松暗中支持孟蜀,又派人挑拨侯益,为的就是让大汉两面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