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胶块、棘木与无声的誓言

作品:《悍卒:我的技能能升级

    墙外的喧嚣不知何时平息了。


    狄人的马队并未真正冲击堡墙,他们像一阵嗜血的旋风,绕着烽燧堡盘旋了几圈,射出零星的箭矢,似乎在试探,又像是在炫耀武力,最终带着烟尘消失在荒原尽头。


    危机解除的号令传来时,墙头上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不是欢呼,而是一片死寂和压抑的啜泣。


    活下来的人瘫坐在冰冷的墙砖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脱力和后怕的苍白。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味、汗臭味,还有那若有若无、却钻心刺鼻的血腥气。


    林风靠着垛口,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他不敢去看不远处那滩已经发暗的血迹,以及被草席覆盖后露出的一只僵直的、穿着破靴子的脚。那画面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子里。


    王老五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清理墙头,声音嘶哑,却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新兵,在林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烦躁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不知是哪里磕破了。


    回土屋的路上,队伍沉默得像送葬。没有人说话,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是唯一的伴奏。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像一道无形的伤口,横亘在每个人心里。


    夜里,土屋比以往更加冰冷死寂。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能听到彼此无法安眠的辗转反侧。


    林风睁着眼,盯着屋顶模糊的黑暗。喉头那冰凉的触感和那少年涣散的眼神,在他眼前交替浮现。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截冰冷的箭簇和粗糙的甲片还在。


    它们救不了命。


    至少现在不能。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感,混合着对死亡的恐惧,在他心底疯狂滋生。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仅仅靠着运气和别人的尸体,在这墙头上苟延残喘。


    第二天,训练照旧。王老五的骂声依旧响亮,鞭子的破空声依旧刺耳,但新兵们眼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多了一丝麻木的服从,少了一点天真的躁动。


    林风变得沉默了许多。他依旧在训练间隙偷偷试验他的能力,但更加小心,目标也更加明确。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扫视一切,而是专注于寻找修复那架弩机可能需要的材料。


    【厨房废弃的兽骨(残留筋膜)】


    【状态:可熬制劣质胶】


    【熬制需求:需长时间沸煮…(信息模糊)】


    他看到老兵修补皮甲时刮下来的碎皮屑。


    【鞣制过的皮边角料】


    【状态:干燥】


    【可用作:弓弦辅助材料(效果差)】


    他甚至注意到堡墙根一株异常坚韧、未被完全冻死的灌木。


    【野生酸枣木(枝干强韧)】


    【状态:存活】


    【可用作:弩臂修补材料(匹配度中)】


    信息依旧零碎模糊,每一次尝试都让他头晕目眩,但他固执地收集着这些碎片。他将一小块偷偷藏起的、带着肉腥味的骨头,几根坚韧的枣木刺,甚至一点不知从哪个角落抠下来的、凝固的胶状物,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好,藏在铺位最深处。


    他知道这些东西看起来一文不值,甚至有些恶心。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改变命运的稻草。


    中午吃饭时,张诚依旧凑到他身边,闷头啃着自己的饼子。他今天吃得有些慢,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林风。


    “林风…”他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昨天…那个小子…就睡俺旁边…”


    林风啃饼子的动作顿住了,喉咙有些发紧。他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俺…俺晚上好像还听见他哭来着…”张诚低下头,用力嚼着饼子,腮帮子鼓动着,眼神里有一种笨拙的难过,“咋就…咋就没了呢…”


    林风沉默地看着碗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胃里一阵翻腾。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张诚,也安慰自己,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死亡面前都苍白得可笑。


    另一边,赵小川则显得更加活络了。他不仅给老兵递烟丝,甚至不知从哪弄来一小把炒豆,分给左右的人,低声说着什么,脸上挤着笑,眼神却比以前更加警惕,像只受惊后极力讨好周围的老鼠。


    死亡的阴影,正以不同的方式,塑造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难得的、风稍小的午后,王老五骂咧咧地宣布练习“守城”——其实就是让他们这些新兵徒劳地举起沉重的木盾,模拟抵挡箭雨。


    林风和一个瘦弱的新兵分到一组。那新兵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举盾的手软绵绵的,眼神飘忽。


    “没吃饭吗?!举高!!”王老五的鞭子抽在盾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那新兵一个哆嗦。


    林风下意识地多用了些力,分担了大部分重量。王老五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休息时,林风靠墙坐着,揉着发酸的手臂。那个瘦弱的新兵蹭过来,声音细若蚊蚋:“谢…谢了…”


    林风摇摇头,没说话。


    那新兵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小半块看起来稍微软和一点的饼子,飞快地塞到林风手里,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角落。


    林风捏着那半块饼子,愣了一下。饼子还带着一点对方的体温。


    他默默地把饼子掰成两半,递回去一半。那新兵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了过去。


    没有对话,一种无声的、脆弱的纽带,却在冰冷的墙根下悄然滋生。


    傍晚解散后,林风没有立刻回去。他绕到那堆杂物后面,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匿的弩机部件。借着最后的天光,他比划着那根酸枣木枝,又看了看那点可怜的胶块和骨块。


    他知道这想法有多荒谬,成功的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材料不对,工具全无,他甚至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


    但他还是将那些零碎的东西,仔细地摆放在弩机旁边。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弩臂上那道狰狞的裂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集中精神。


    微弱的温热感如期而至,信息浮现,依旧是无法实现的修复需求。


    他看着那行虚幻的文字,又看向冰冷坚硬的现实,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颓然放弃。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良久,用极低的声音,对自己,也对这堆破烂发誓:


    “我会修好你。”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站起身,将东西重新藏好,转身走向那间弥漫着汗臭和绝望的土屋。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单薄,却莫名挺直了一些。


    黑夜再次降临,堡外风声呜咽。林风躺在冰冷的铺位上,听着周遭压抑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睛,不再去幻想虚无缥缈的奇迹,而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勾勒着那架弩机的结构,回忆着那些模糊的修复信息。


    活下去,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愿望。


    它开始有了具体的形状,那是一张需要修补的弩,是一根坚韧的木材,是一块能粘合裂缝的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