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崩弦

作品:《悍卒:我的技能能升级

    王老五那声嘶力竭的咆哮,混杂着战场上的喊杀与惨叫,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风的耳膜上,震得他头晕目眩,几乎失聪。


    他被揪着衣领提离地面,王老五那张因暴怒和血污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眼中翻滚的怒火、惊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谁他妈让你用的?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钉进林风的神经。他想辩解,想嘶吼,想说他只是想堵住缺口,想活命!但喉咙像是被铁钳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剧烈而徒劳的喘息。


    周围的厮杀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王老五那双充血的眼睛和喷溅到他脸上的、带着血腥味的热气。


    就在这时!


    “王爷小心!”旁边一名老兵发出凄厉的警告!


    一支力道极强的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墙下刁钻的角度射来,直取王老五毫无防护的侧颈!


    王老五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风身上,对这一箭毫无察觉!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到那支旋转着、闪烁着寒光的箭簇,看到王老五眼中尚未褪去的暴怒和骤然升起的、对逼近死亡的茫然…


    一切思考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被揪住衣领的身体猛地一扭,右手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闪电般再次抬起那架还微微发烫的弩机——他甚至来不及、也没能力再次上弦装填,只是将它当成一块沉重的铁疙瘩,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支射来的重箭猛地砸了过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巨响!


    弩机的金属部分精准地磕在了箭杆之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林风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涌出,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失去知觉!那架本就濒临极限的弩机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脱手飞出,翻滚着坠下堡墙!


    但那支致命的重箭,也被这舍命一撞,砸得偏离了方向,擦着王老五的耳畔,“哆”地一声深深钉入后面的木柱,箭尾剧烈震颤!


    王老五浑身猛地一僵,揪着林风衣领的手下意识松开。


    林风脱力地摔倒在地,右手血流如注,整条胳膊不住地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他抬头,正好对上王老五惊魂未定、难以置信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暴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后怕和…更加复杂的、难以形容的茫然。他看看地上狼狈不堪、右手鲜血淋漓的林风,又看看那支深深嵌入木柱、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箭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杀!杀光这些狄狗!”周围的喊杀声再次涌入耳中,将短暂的死寂打破。缺口处,更多的狄人正在涌上来!


    王老五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恢复了战场上的凶狠,但那凶狠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某种决断。他不再看林风,猛地转身,抽出腰刀,咆哮着冲向缺口:“堵住!给老子堵住!滚木礌石砸下去!”


    战斗再次进入白热化。


    林瘫坐在冰冷的墙砖上,背靠着垛口,剧烈地喘息。右手的剧痛和脱力感阵阵袭来,但他顾不上了。他失神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沾满鲜血的右手,又望向堡墙之外——那架耗尽了他无数心血、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也救了王老五、却又最终损毁坠落的弩机,早已消失在墙下的混乱之中。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失落,瞬间淹没了他。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那架弩机一起,彻底离开了他的身体。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最后的依仗,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狄人的攻势似乎终于被暂时击退,喧嚣声渐歇,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军官们嘶哑的指挥声。


    一双沾满血污和雪泥的靴子停在了林风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


    王老五站在他面前,脸色依旧难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沉默地俯视着林风,目光极其复杂地扫过他血流不止的右手,扫过他空荡荡的怀抱,最后定格在他失魂落魄的脸上。


    没有感谢,没有道歉,甚至没有追问那弩机的来历。


    良久,王老五才从牙缝里挤出极其低沉、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没死…就起来。”


    说完,他不再看林风,转身朝着其他士兵吼道:“收拾战场!清点伤亡!没断气的都给老子抬下去!”


    林风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右手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他踉跄着,想跟着人群去帮忙抬伤员。


    “你!”王老五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传来,“滚去伤兵营!把手包上!别在这儿碍事!”


    命令依旧粗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变相的维护。


    林风愣了一下,低下头,哑声应道:“…是。”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堡内伤兵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士兵都忙碌而疲惫,没人过多注意他。只有赵小川,在搬运滚木时,目光飞快地扫过他空空如也的胸前和流血的手,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惊疑不定的光芒。


    伤兵营里挤满了人,血腥气和痛苦的呻吟弥漫在空气中。一个满脸疲惫的随军郎中粗暴地抓过林风的右手,看了看伤口,骂了句“死不了”,随手撒上些刺鼻的药粉,用脏兮兮的布条胡乱缠绕了几圈,便不再管他。


    林风坐在角落一堆草料上,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右手,感受着那阵阵钻心的疼痛,心里却一片冰冷的茫然。


    弩机没了。他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暴露了,也毁灭了。


    王老五知道了。赵小川肯定也起了疑心。接下来会怎样?军法处置?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


    右手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最后那一刻的惊险。他救了王老五?还是王老五因他而险些丧命?这账,该怎么算?


    就在他心神俱疲、胡思乱想之际,那个之前被射穿小腿、一直在哀嚎的新兵,被人用简陋的担架抬了进来。他的伤势恶化,脸色灰败,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不行了。


    郎中看了一眼,摇摇头,便去忙别的伤员了。


    那新兵躺在草垫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娘…冷…好冷…”


    林风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脆弱,无助,命如草芥。


    如果没有那架弩…如果没有那莫名其妙的能力…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和他一样?甚至更糟?


    一股寒意,比右手的疼痛更刺骨,缓缓地从脊椎升起。


    他失去了弩机,但他…还活着。


    而且,王老五的态度…


    林风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伤兵营敞开的破门,望向外面依旧混乱却逐渐恢复秩序的堡墙。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念头,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萌生。


    他握紧了左拳,尽管牵动了右手的伤,带来一阵刺痛。


    失去的,或许无法挽回。


    但活下来的,必须找到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