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左手

作品:《悍卒:我的技能能升级

    王老五扔下的那罐药膏,带着一股刺鼻却奇异的清凉感。林风不敢多用,只在夜里,咬着牙解开右手脏污的布条,借着微光,看到伤口红肿依旧,但溃烂似乎止住了。他用左手笨拙地抠出一点药膏,小心翼翼涂抹上去,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住了灼痛。那几圈干净麻布,他舍不得换,只是将旧的重新缠紧。


    这份意料之外的“馈赠”,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不是善意,更像是一种…对残次品的修补,为了让它还能派上用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屈辱,却又不得不抓住这根稻草。


    接下来的操练,变成了左手的地狱。王老五似乎铁了心要把他剩下的这点“用处”榨干。格挡、突刺、甚至是简单的持械行进,所有动作都必须用左手完成。林风摔倒了无数次,左手虎口旧伤叠新伤,磨得血肉模糊,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每一次失败,王老五冰冷的呵斥和精准到肉的打砸都会如期而至。


    “手腕绷直!软得像娘们!”


    “脚下生根!你想飘上天吗?”


    “腰是死的?用腰发力!”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最直接、最残酷的纠正。林风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着学步的瘸腿野兽,在疼痛和羞愤中,一点点用身体记住那些要领。他发现自己原本那点观察和学习能力,在这种高压下被逼到了极限。他必须更快地理解王老五简短的指令,更敏锐地调整发力方式。


    【左手持械适应性训练】


    状态:肌肉记忆初步形成,协调性缓慢提升


    疼痛耐受度:中


    弱点:腕力不足,精准度差


    能力的反馈客观而冰冷,提醒着他每一步的艰难。但他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力量感,正极其缓慢地在左臂淤积。摔倒的次数在减少,格挡时枪杆脱手的概率在降低。他甚至开始尝试在格挡的瞬间,利用身体扭转的惯性,用枪尾进行极其笨拙的反击。


    这种变化微乎其微,在旁人看来,他依旧是个狼狈不堪的残废。但张诚偶尔投来的目光里,惊讶和佩服渐渐多过了同情。赵小川则更加困惑,他看不懂王老五为何在一个“废人”身上耗费如此精力,看向林风的眼神里,探究中混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天操练间隙,风雪骤急,队伍被允许在背风的墙根下短暂休息。众人挤作一团,呵气成霜。林风靠着冰冷的砖墙,用左手轻轻活动着酸痛欲裂的肩膀。王老五抄着手,在不远处踱步,目光扫过蜷缩的新兵,最终落在林风身上,停留了片刻。


    忽然,他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雪,砸进每个人耳朵里,更像是对林风一个人说:


    “这世道,右手能握刀,左手就得能捡石头。两只手都废了,就用牙咬,用头撞。想活,就别给自己找不能动的借口。”


    他的话粗粝得像砂石,没有任何温情,却带着一种血淋淋的真实。新兵们噤若寒蝉,林风猛地抬起头,对上王老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鼓励,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铁律。


    林风心脏猛地一缩,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他明白了。王老五不是在教他左手使枪,是在教他…如何像野兽一样,用尽身上一切能用的东西,活下去。


    休息结束,接下来的内容是负重越野。每人需背负一捆沉重的柴薪,在雪原上跋涉。这对双手健全的人来说已是折磨,对林风更是酷刑。他尝试用左手和残废的右臂协作,柴捆不断滑落,他一次次狼狈地摔倒,在雪地里挣扎。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其他新兵从他身边跑过,投来或漠然或怜悯的目光。


    王老五骑着匹瘦马跟在队伍后面,冷冷地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


    在一次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林风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张诚,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一次柴捆滑落时,笨拙地用脚帮他踢正了位置,虽然没什么用,却让林风心里一暖。而赵小川则像泥鳅一样,早已跑到队伍最前面,远远甩开了他们。


    最终,林风是最后一个踉跄着返回堡门的。他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左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痉挛,右手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布条。但他背上的柴捆,终究是扛回来了。


    王老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喘气,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驱马进了堡门。


    那天晚上,林风没有再去想那架丢失的弩机。他躺在铺位上,感受着左臂火烧般的酸痛和右手伤口尖锐的疼痛,心里却异常平静。他反复回味着王老五那句话,像咀嚼一块坚硬的干粮。


    失去右手,是灾难,但也逼着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潜力,都压在了左手上。这种专注,这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挣扎,似乎…正在重塑着他。


    几天后,一次例行的巡边任务。队伍行进到一处狭窄的冰河河谷。两岸陡峭,冰面光滑。突然,前方探路的老兵发出警示——河谷对岸的树林中,似乎有异常的反光和动静!


    “戒备!散开!找掩护!”王老五厉声喝道,声音在河谷中回荡。


    队伍瞬间紧张起来,新兵们慌乱地寻找岩石和枯树作为掩体。林风单手持枪,紧靠在一块巨大的冰岩后面,心脏狂跳。他努力探头望去,对岸树林幽深,寂静无声,但那若隐若现的反光,却透着不祥。


    是狄人的埋伏?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咔嚓!”一声脆响!


    躲在林风不远处一块薄冰上的赵小川,脚下的冰层突然破裂!他惊叫一声,整个人瞬间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只剩下双手死死扒住冰窟边缘,惊恐地呼救!


    “救命!救我!王爷!救我!”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对岸的威胁似乎暂时被遗忘。


    王老五脸色铁青,骂了一句,却没有立刻下令救援,目光依旧警惕地盯着对岸树林。其他老兵也持械戒备,不敢轻举妄动。新兵们更是吓得不知所措。


    赵小川在冰水里扑腾,脸色迅速变得青紫,呼救声越来越微弱。


    林风的心脏揪紧了。他看着在冰窟里挣扎的赵小川,又看了看对岸那片死寂的树林。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过去!那是个陷阱!


    但赵小川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老五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林风!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意思清晰无比——考验来了!


    林风浑身一颤。他看了一眼自己无力垂落的右手,又看了一眼左手中紧握的长枪。救?怎么救?单手怎么可能把一个溺水的人从冰窟里拉上来?不救?眼睁睁看着同伴淹死?


    赵小川的扒着冰缘的手指开始滑脱!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风猛地一咬牙,将长枪交到相对能发力的右手残掌和腋下死死夹住,然后整个人扑倒在冰面上,用左手和膝盖匍匐前进,尽可能减小对冰面的压强,朝着赵小川的方向快速爬去!


    冰面寒冷刺骨,摩擦着了他的膝盖和手掌。他爬到冰窟边缘,左手死死抓住赵小川一只已经冻得僵硬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但赵小川的重量加上浸透水的棉衣,远超他单手臂力所能及!他自己反而被拖得向冰窟滑去!


    “抓紧我!”林风对着意识模糊的赵小川嘶吼,左手青筋暴起,感觉肩膀几乎要脱臼!


    就在这时,对岸树林中,一道黑影猛地闪出!弓弦响动!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正在奋力救援的林风后背!


    “小心!”王老五的怒吼声和箭矢的尖啸几乎同时响起!


    林风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只觉得后背一阵恶风袭来,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完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到来!


    “铛!”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在他身后极近处炸开!


    他猛地回头,只见王老五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冲到了他身后,用腰刀精准地劈飞了那支冷箭!火星四溅!


    “拖上来!快!”王老五挡在他身后,持刀警惕对岸,头也不回地厉声咆哮!


    这一下变故让林风肾上腺素飙升!他狂吼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向上一提,同时用头和肩膀顶住赵小川的腋下,竟硬生生将半昏迷的赵小川从冰窟里拖出了一大半!


    “帮忙!”张诚这时也反应过来,冒着风险冲过来,和林风一起,合力将赵小川彻底拖上了冰面。


    对岸树林里响起几声呼哨,那黑影迅速消失,再无声息。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赵小川瘫在冰面上,浑身湿透,嘴唇乌紫,不住地颤抖呕吐。


    林风瘫坐在一旁,左手无力垂下,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内衣。他抬头看向王老五的背影。王老五依旧持刀警戒着对岸,宽阔却略显佝偻的背影,在风雪中像一尊沉默的礁石。


    刚才那一刀…如果不是他…


    王老五缓缓转过身,目光先扫过瘫软的赵小川,最后落在林风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褪的杀意,有劫后余生的狠厉,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认可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林风面前,弯腰,捡起那杆刚才被他丢在冰面上的长枪,用刀鞘随意地敲了敲林风几乎脱力的左臂。


    “左手,”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行。”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队伍前方。


    “收拾一下,回堡!”


    林风握着被王老五敲过的左臂,那里传来一阵酸痛,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暖意。他看着王老五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这只曾经只会辅助、如今却承担了所有重量的左手。


    失去右手是灾难。


    但活着回来,左手…好像真的开始有点“还行”了。


    风雪依旧,前路未知。但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疼痛和冰寒中,悄然变得坚硬了一些。